盛世芙蓉，花开天府 《一朵花一座城：芙蓉成都》作者刘晓莉、石小庆、徐扬访谈

春秋佳日，望若画图

蓉城金秋，好赏芙蓉

蒋蓝摄

本报记者 蒋蓝/文 图片除署名外均由成都市植物园提供

提要

“每至秋，四十里为锦绣，高下相照。”成都别称芙蓉城，已逾千年。

根在千年前，花开千年后，千百年来，芙蓉花一直与蓉城人民相依相伴，其拒霜开放的高洁，是成都人不畏艰难努力进取热爱生活的精神写照。

金风送爽，第二届天府芙蓉花节将于2019年9月28日至10月28日绚丽绽放，盛花期将覆盖整个“十一”黄金周，喜迎新中国成立70周年。

嘉宾

刘晓莉，羌族，1972年6月出生。1997年7月至今在成都市植物园工作，从事科研和管理工作；现任成都市植物园（成都市园林科学研究所）主任（所长）、教授级高级工程师。

石小庆（下图右），2011年毕业于武汉大学植物学专业，现在成都市植物园从事芙蓉科研工作，园林工程师。

徐扬（下图左），2016年研究生毕业于四川农业大学园林植物与观赏园艺专业，现为成都市植物园园林工程师。

对话

芙蓉花开两千载

问：一座城市之所以伟大，更多的是因为这座城市背后的文化内涵和历史底蕴，你们觉得芙蓉花对成都历史文化来说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呢？

答：成都是中国十大古都之一，这座古老的城市文明由4500余年前的宝墩文化开启，书写了2300余年城名未改、城址未迁的城市发展传奇，所形成的天府文化，根植于中华文化，繁茂于巴蜀文明。而伴随这个城市从远古走来，跨越千年时光的还有那个享誉世界的美称——蓉城！这个充满诗意的名字源自一朵美丽的花——芙蓉花。

成都是芙蓉花的原产地之一，但对成都而言，“芙蓉”不是一朵花那么简单，因为具有深厚文化内涵和历史底蕴的芙蓉花对成都来说，有太多的故事和传奇。

问：芙蓉花和成都的历史渊源最早可以追溯到什么时候呢？

答：秦惠王时期，张仪在成都筑城墙，遇到的最大麻烦是选址问题，因为初来乍到，对成都地层与土质状况不熟悉，城墙垒起就倒塌了，屡筑不成。晋代干宝《搜神记》卷十三提到“秦惠王二十七年（前311年），使张仪筑成都城，屡颓。忽有大龟浮于江，至东子城东南隅而毙。仪以问巫。巫曰：‘依龟筑之。’便就。故名‘龟化城’。”后来又衍生出神龟指引的路线好像一朵芙蓉花的说法，因此就有了“龟画芙蓉城”的传说。另外，芙蓉的生命力强，花朵硕大，叶大防尘，加上根系发达，对固土保水作用极大，再加上“芙”音通“福”，民间更为喜爱。

问：芙蓉在我国历史上的栽培情况如何呢？

答：早在唐朝，中国就有很多地方栽种芙蓉了。唐代诗人张立在《咏蜀都城上芙蓉花》里提到，“四十里城花发时，锦囊高下照坤维。”表明在唐代，成都芙蓉花已有一定的种植规模。据赵抃的《成都古今记》载：“唐玄宗以芙蓉花汁调香粉作御墨，曰龙香剂。”那时芙蓉在宫苑及庭院中栽培在此可见一斑。

清代汪灏《广群芳谱》记载“丞相祠中有木芙蓉盛开，其本高二丈，干围四尺，花几万余，畅茂散漫。”丞相祠（现存地址有待考证）的这株奇特的木芙蓉花朵达到了万朵，估计有些夸张，但木芙蓉的特点还在于，一朵凋谢了，同在一枝上的蓓蕾会连续盛开，凋谢的花朵萎缩成团，却不散落。

问：成都别称“蓉城”“芙蓉城”，可否谈谈这些故事的渊源？

答：唐明宗天成二年（927年）十二月，西川节度使孟知祥出于军事需要，在唐代剑南西川节度使高骈修筑的成都“罗城”外围，用土筑一道羊马城，“周围凡四十二里”，城垣高一丈七尺，基阔二丈二尺，上阔一丈七尺。这道羊马城虽然军事作用不显，但后来所具有的历史意义则十分重要，它带给了成都城“蓉城”“芙蓉城”的美誉。

这还与另外一个人物有关，那就是后蜀主孟昶。孟昶（919-965年），在位31年。四川民间广为流传的与他有关的故事是“芙蓉护城”以及他同花蕊夫人的爱情。孟昶参加过浣花大游活动，并在成都四十里“罗城”上“尽种芙蓉”，这更多地反映了当时成都的富庶安康。

成都城种芙蓉碑记

问：芙蓉花和成都城的历史渊源从战国张仪的龟画芙蓉城开始，到唐朝薛涛巧制芙蓉笺，再到后蜀主孟昶于城墙上下遍种芙蓉花，这之后芙蓉花好像淡出了成都的历史舞台，一直到清代，芙蓉花再次受到官员和百姓的重视，这里有些什么曲折？

答：没错，这在清代乾隆年间四川总督李世杰撰写的《成都城种芙蓉碑记》上有详细的记载。

李世杰（1716-1794），清朝贵州人士，初为小吏，后官拜兵部尚书。乾隆四十八年（1783年）四川总督福康安奏请朝廷：“银六十万两彻底重修成都大城，周围四千一百二十二丈六尺，计二十二里八分，垛口八千一百二十二，砖高八十一层……四门城楼高五丈”。为保证质量，乃由各州县分别负责，并按照统一的标准来施工。施工过程中还要求在砖上刻参与修建“州县及督工人姓名，分版授矩。”因考核严格，参与修建的官员以及工人不敢怠慢。又因工程浩大，继任总督李世杰继续修建，“承其乏，乃督工员经营，朝夕二年而成”。城垣修建完工后，李世杰在周围“种芙蓉，且间以桃柳，用毕斯役焉”，力图重现成都城昔日芙蓉花开“四十里如锦绣”的壮丽景象。

问：据雍正《四川通志·城池》记载：“满城城门，东曰迎辉，南曰江桥，西曰清远，北曰大安。门外建有方形瓮城。”李世杰撰写的《成都城种芙蓉碑记》便刊刻在这四门外瓮城内的石碑上，后因瓮城在民国二十二年（1933年）被拆除，石碑也随之消失，这些，也在你们的研究当中吧？

答：幸好，碑记的文字内容保存下来了——

“考《成都记》，孟蜀时，于成都城遍种芙蓉，至秋花开，四十里如锦绣，因名锦城。自孟蜀至今，几千百年，城之建置不一，而芙蓉亦芟薤殆尽，盖名存实亡者，久矣。今上御极之四十八年，允前督福公（福公即福康安，李世杰之前任四川总督）之请，即成都城旧址而更新之，工未集，适公召为兵部尚书。余承其乏，乃督工员经营朝夕，阅二年而蒇事。方欲恢复锦城之旧观，旋奉命量移注江南，亦不果就。又二年余复来制斯土，遂命有司于内外城隅，遍种芙蓉，且间以桃柳，用毕斯役焉。夫国家体国经野，缮隍浚池，以为仓库人民之卫，凡所以维持而保护之者，不厌其详；而况是城工费之繁，用币且数十余万，莅斯土者，睹此言言仡仡，宜何如慎封守、捍牧圉，以副圣天子奠定金汤之意！然则芙蓉桃柳之种，虽若循乎其名，而衡以十年树木之计，则此时弱质柔条，敷荣竞秀，异日葱葱郁郁，蔚为茂林，匪惟春秋佳日，望若画图，而风雨之飘摇，冰霜之剥蚀，举斯城之所不能自庇者，得此千章围绕，如屏如藩，则斯城全川之保障，而芙蓉桃柳又斯城之保障也乎？是为记。”乾隆五十四年五月立

不论是传说还是历史旧事，都说明我们这座芙蓉城与芙蓉花有着紧密的历史文化血脉关系，成都因芙蓉花而得名芙蓉城，简称蓉城。1983年5月26日，成都市人大通过决议，芙蓉花正式定为成都市花。

芙蓉国里尽朝晖

记：王安石诗《木芙蓉》有“水边无数木芙蓉，露染胭脂色未浓”佳句，可见木芙蓉作为深秋良好的观花灌木，很早就应用于园林绿化中了。你们目前培育的芙蓉新品种有哪些？

答：简单点说，传统的芙蓉花一般花期比较短，根据我们的持续拍摄跟踪，短的花期只有22个小时，但一株树花期最多可达100多天持续绽放。植物园研发的新品种，可以从每年五月底持续盛开到十月份，至少可以让芙蓉花盛开成都半年以上，可谓“芙蓉国里尽朝晖”了。细看一朵芙蓉，单瓣、复瓣、重瓣，姿色卓异；白色、粉色、红色、深红色、混色，色彩纷呈。古人在诗词里提及的“黄芙蓉”，目前我们尚未在自然界找到，希望在不久的将来有所发现和突破。

虽然芙蓉品种较多，但其中极品要数“醉芙蓉”，一日内变换三种颜色，清晨为粉白色，中午为粉红色，到了傍晚时分则变为血红色，因此有人称作“三醉芙蓉”。屈大均在《广东新语》中有生动形象的描述：“将红曰初醉，浅红曰二醉，暮而深红为三醉”。白居易描述为“晚函秋雾谁相似，如玉佳人带酒容”。宋祁《益部方物略记》描述为“添色拒霜花，生彭汉蜀州。花常多叶，始开白色，明日稍红，又明日则若桃花然”，等等，都是对“醉芙蓉”神奇变色现象的描述。

而王安石诗中提到的木芙蓉主要有两种树型，丛生型和独干型。丛生型芙蓉，枝条繁茂，给人以欣欣向荣之感，在开花季，还可以让观赏者零距离接触花朵，更容易激发赏花的兴致。独干型芙蓉给人以孤傲之感，亭亭玉立，片植既壮观，具有视觉冲击力，又高端大气。

问：芙蓉与成都相约千年，这可谓你们编撰《一朵花一座城》的源起了？

答：是的，携芙蓉的魅力，弘扬天府文化，着力绘就“绿满蓉城、花重锦官、水润天府”的天府画卷，这幅画卷就是我们描不尽的美丽宜居公园城市。

芙蓉花是成都千年历史的文化符号，同武侯祠、金沙遗址、杜甫草堂一样，都是成都的城市文化名片。芙蓉承载了众多的文化内涵，是今日成都人不畏艰难努力进取热爱生活的真实写照。

根在千年前，花开千年后；故事传说千年前，追寻演绎千年后；高洁品格跃千年，福运福报千年后；既传统又当代，承载着成都这座城市的历史文化气韵，可谓一座城孕育一朵花，一朵花亮丽一座城。

手记

2019年9月10日 成都

一个月之前，刘晓莉带来了一本由成都市植物园编撰的新作《一朵花一座城：芙蓉成都》样稿。她说，这是植物园两位园林工程师石小庆、徐扬和她一起共同努力的成果，也是为即将举办的第二届天府芙蓉花节献上的礼物。

“每至秋，四十里如锦绣”，伴随首届天府芙蓉花节的巨大社会效应，成都“四十里城花发时”的“蜀国三秋色”再次呈现，第二届天府芙蓉花节定于2019年9月28日至10月28日绚丽绽放，“花重锦官城”的喜庆，必将使迎接新中国成立70周年的蓉城更添一抹靓丽。

2017年以来，成都市人民政府下发了《擦亮蓉城名片、打造芙蓉文化产业》的工作方案，千年芙蓉获此机遇，实现了华丽转身，城市与芙蓉，实现了相互保管、相互依存的深层关系。今年为了喜迎新中国成立70周年，成都市公园城市建设管理局把成都视为一个巨大的芙蓉花园，在精心呵护遍及成都大街小巷的50多万株芙蓉花的前提下，着重推出了成都市植物园、武侯区天府芙蓉园、金堂县鲜花山谷三大观花基地，展出许多芙蓉新品种，为广大市民带来金秋的惊喜。对正在建设世界文化名城的成都而言，精心打造的2019天府芙蓉花节，是将成都市花芙蓉这张名片分发给世界。

10日上午，阵阵金风吹拂，我来到成都市植物园的“市花区”，发现这里芙蓉花尚在等待盛开。刘晓莉解释说，芙蓉花一般在9月下旬到10月盛开，加上今年夏季雨水多，日照相对少，对芙蓉花的花期略有影响。我们来到植物园的科研园区，却发现这里的境况与“市花区”又有不同——这里的芙蓉花体格娇小，很多品种可以盆栽，姹紫嫣红，分外可人。她说，自1984年成都市举办首届芙蓉花展以来，年年举办，到今年已是第35届了，可谓中国最为持久的芙蓉花展。

据刘晓莉介绍，木芙蓉为落叶灌木或小乔木，近缘种有10多个，品种有20多个。成都市植物园拥有多年专业培育芙蓉的科研队伍，目前已自主培育出了10多个新品种，希望通过持续收集国内外木芙蓉种、近缘种、品种，拟成为全世界木芙蓉资源收集最多的种子基因库。“你看到的很多重瓣、混色的芙蓉花，都是我们培育的新品种。”

金秋成都，城区里除了植物园可赏芙蓉，还有位于武侯区环城生态区南片区金花桥街道的天府芙蓉园，这里是锦城绿道的一个重要节点。在锦城绿道30个特色园形态二级驿站中，天府芙蓉园是唯一以芙蓉花、芙蓉文化为主题的特色园区，遍种3万余株芙蓉花。

总之，天府芙蓉花节重点展示芙蓉花各类品种，盛花期将覆盖整个“十一”黄金周，让市民和游客尽赏“三醉芙蓉”一日三色的奇妙景观。

作为金秋时节最具观赏性的植物之一，苏东坡曾赋其千古名诗——“千林扫作一番黄，只有芙蓉独自芳。唤作拒霜知未称，看来却是最宜霜。”芙蓉霜天独艳，不怨萧瑟不怨秋，苏东坡道尽了金秋时节芙蓉花开的风骨，这恰恰也是蓉城的城市底蕴。

天高云淡，金风送爽，植物园内，芙蓉花影摇曳，记者与刘晓莉、石小庆、徐扬展开了一场有关芙蓉花的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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