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庭坚：谪居巴蜀六年 文墨垂范千古（下）

黄庭坚书法作品《松风阁诗帖》（局部）。

黄庭坚画像。

宋本《豫章先生集·卷第十六·序·刻杜子美巴蜀诗序》。

宜宾流杯池公园。黄庭坚当年效仿王羲之“曲水流觞”之意，在此与文人雅士吟诗酬唱。

□许永强

谪居巴蜀期间，黄庭坚的眼界阅历大为开阔，三峡怒涛、岷江激流、夔门雄关、摩围山色、翠屏晚钟、峨眉山月、竹枝歌谣、淫祀巫祝、畲田野火、高唐神女、巴山夜雨、川江云雾、荔枝茶叶、青竹苦笋、三峡船工、蜀中贤达等，无不成为诗人经常吟咏的对象。

黄庭坚的蜀中词作不仅数量大（共60余首，占了山谷词总数的三分之一），而且题材广泛，内容丰富，情感真挚，格调高远，是他词作中的精华。

壹

讲学不倦教蜀弟

出于对文学青年的关心与培养，对于来访者，黄庭坚以能为他们讲学为乐事。他在《次韵石七三七首》中写道：“为君试讲古学，此事可笺天公。”此诗写于宋元符三年黄庭坚东归前夕，石七三是江安县石信道之子。从诗中可以看出黄庭坚认为自己给青年讲学是应尽的责任，是可质诸天地的光明行为。

他还写道：“生涯一九节筇，老境五十六翁。不堪上补黼黻，但可归教儿童。”虽然自己此时已是于国无用的56岁老翁，但却可以“归教儿童”，为社会培养人才。在指导青年的过程中，不论远近（远者如在阆州为官的王观复等，多以书尺讲学；近者如张仲谋之子张宽夫等，多亲身授学），黄庭坚总是循循善诱，或传授方法，或指导其创作，而且还对他们勉之以进德修业，鼓励他们在品德节操上有所提高。虽生活困顿，但对慕名前来求学的青年，黄庭坚却从不接收他们的任何“束脩”，其高风亮节令人钦佩。

黄庭坚谆谆教诲蜀中士子，培养了一批蜀中文学队伍，形成所谓“蜀江西君子”群体。巴蜀文学在北宋后期曾涌现大量的作家，再次掀起文学高潮，这与黄庭坚的贡献密不可分。

黄庭坚对大诗人杜甫非常崇拜，被贬蜀中后，对杜甫的推崇有增无减。为“使大雅之音久湮没而复盈三巴”，他想要找人把杜甫的诗刻于石，且“悉书遗之”，使之传世。这不能不说是造福后人的创举。

眉州丹棱人杨素翁听说黄庭坚打算将杜甫两川及夔州诗作刻石传世，不顾道路的曲折，毅然前往戎州访问黄庭坚，“请攻坚石，摹善工”“作堂以宇之”，完成了黄庭坚的心愿，成为“西州之盛事”。黄庭坚为之题名“大雅堂”，并作《刻杜子美巴蜀诗序》和《大雅堂记》表彰杨素翁之功德。

大雅堂内珍藏黄庭坚手书杜甫两川夔峡诗诗碑300余方，被后人称为“诗书合璧”的人文遗韵，名噪华夏，后毁于明末战火，碑碣无存。2014年1月，丹棱县重建的大雅堂开放。

黄庭坚离开戎州后，士民怀念他，为他修建纪念性建筑二老阁、涪翁祠。1980年，宜宾市政府还在流杯池旁重建了吊黄楼。

贰

诗书词文气不脱

谪居巴蜀期间，黄庭坚的眼界阅历大为开阔，三峡怒涛、岷江激流、夔门雄关、摩围山色、翠屏晚钟、峨眉山月、竹枝歌谣、淫祀巫祝、畲田野火、高唐神女、巴山夜雨、川江云雾、荔枝茶叶、青竹苦笋、三峡船工、蜀中贤达等，无不成为诗人经常吟咏的对象。

元符三年（1100年）夏天，黄庭坚将离开巴蜀，“但已江涨，未能下峡”，黄庭坚乘船从戎州出发，经嘉州（今四川乐山）于8月11日到达青神探望姑母张氏，路过虎跳时，黄庭坚留下《次虎跳题名》石刻。

张氏二子均为官于青神，不仗势欺人，不强占民田，清廉爱民，深孚众望，黄庭坚对二人“未伤民”的德政极为称赏，写诗《借景亭》：“青神县中得两张，爱民财力惟恐伤。二公身安民乃乐，劝葺城头五月凉。竹铺不涴吴绫袜，东西开轩荫清樾。当官借景不伤民，恰似凿池取明月。”对文采风流、爱护百姓的张氏二子极尽赞美之辞。

在青神停留期间，黄庭坚曾前往雅州（今四川雅安）。他在嘉州、眉州、雅州结识了不少名士，游览了许多名胜，留下若干遗迹。如在雅州，除寒芳楼题额外，还有《木兰歌帖》《梁甫吟帖》石刻。在嘉州，黄庭坚写了《凌云纪游》：“凌云一笑见桃花，三十年来始到家。从此春风春雨后，乱随流水到天涯。”因景议论，借物抒情，抒发身处逆境的旷达之情，也流露了浓厚的随缘自适的佛老思想。

黄庭坚的蜀中词作不仅数量大（共60余首，占了山谷词总数的三分之一），而且题材广泛，内容丰富，情感真挚，格调高远，是他词作中的精华。如宴饮酬唱词《减字木兰花·中秋多雨》《定风波·次高左藏韵》《洞仙歌·泸守王补之生日》《鹧鸪天·黄菊枝头生晓寒》等，既传达对家乡亲人的思念，又抒发了身处困境而不颓丧的豪迈旷达的情怀，为词开了一个新的境界。

对于戎州荔枝的美味，黄庭坚在《定风波》中用“赤英垂坠压栏枝”“年来枝上报累累”，写出了荔枝果实累系。在《浪淘沙·荔枝》中，借用苏轼“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写出“日擘轻红三百颗”，不仅表达与苏轼相同的情思，而且高度评价了蜀中荔枝“一味甘寒”的美味。

黄庭坚的词还有《醉蓬莱》“朝云叆叇，暮雨霏微，乱峰相倚”，《减字木兰花》“苍崖万仞，下有奔雷千百阵”等描绘了蜀中山川险丽、景物萧森的特点。

受生活遭遇的影响，黄庭坚的词喜欢运用历史典故。《鹧鸪天·黄菊枝头生晓寒》中“风前横笛斜吹雨，醉里簪花倒著冠”，用山简“倒著冠”的典故，表现自己率性傲世的个性；《洞仙歌·泸守王补之生日》“正注意，得人雄，静扫河山，应难纵、五湖归棹”。借用范蠡佐越王勾践灭吴后功成身退、泛舟五湖的典故，来赞扬王补之守边的功绩；《采桑子·投荒万里无归路》“黄云苦竹啼归去，绕荔枝山”，用望帝杜宇的典故，突出词人“不如归去”的思乡之情；两首《醉落魄》中“陶陶兀兀，人生梦里槐安国”“邯郸一枕谁忧乐，新诗新事因闲适”，又分别用唐传奇“南柯一梦”和“黄粱一梦”的故事传达出对富贵功名的彻悟等等。

他在戎州曾作《诉衷情》：“一波才动万波随。蓑笠一钩丝。锦鳞正在深处，千尺也须垂。 吞又吐，信还疑。上钩迟。水寒江静，满目青山，载月明归。”该词好似一曲悠长的牧笛之声，细致而又生动地描绘垂钓时刻鱼儿试探上钩的情景，借用禅宗典故及船子禅师的谒语展露作者内心平和的心境，垂钓只问心情如何，不在乎鱼儿是否上钩，是否满载而归，只留下静水流深，青山作伴，皓月当空足矣。表达了作者对戎州胜境的热爱和闲适自乐的情怀，语言清新隽永。

1102年，黄庭坚返回阔别多年的故乡。1104年，他又因一篇《承天院塔记》被指控为“幸灾谤国”，被押送到宜州（今广西宜山县），实行“管制”。他在到达宜州的当年冬天，在一首咏梅的词中承认自己“平生个里愿杯深，去国十年老尽、少年心”。无论是年龄还是情绪，诗人都开始“老”了。一年之后的九月，黄庭坚在被“编管”的异乡去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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