润泽华夏的中央水塔 ◎韩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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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早起来，刷牙洗脸，煮茶烧饭，水龙头开开关关，日子平平常常。

平平常常的背后，该是市民的淡定和从容。还能记起1995年古城的躁动不安么？天旱，深井井底干了，多个小区靠消防车送水。一个小插曲是一同事提出建议：每人每天发一瓶矿泉水，还不是为了解渴，只为早上蘸湿毛巾擦擦眼角——就算是洗脸了。

城里缺水，农村咋样？一天，我赶到蓝田县，找到正在开会的董县长，了解村民吃水情况。县长说，农村缺水甚于城里。于是派了一车一人，带我去一浅山区采访。到底是哪个村记不得了，只记得出外打工的人多半都回来了，用架子车到十多里外的山沟拉水吃。没有水，农村的节奏也乱了套。

还好，几年后城里人喝上了黑河水库的水，实现了从吃地下水（井水）到吃地表水（河水）的根本转变。农村吃水困难虽然没有像城里那样一朝解决，但经过一二十年的努力，如今也极大改善，大都用上了自来水。

不经意的某个时刻，你可能想到水龙头里的水来自黑河水库，但你可能不会把黑河与秦岭联想到一块儿——黑河流经周至后并入渭河，黑河、渭河的发源地都在秦岭山中。还有，西安人津津乐道“八水绕长安”的八水，即渭、泾、沣、涝、潏、滈、浐、灞，里头也没有黑河。人家黑河也不做什么解释，悄悄通过86公里长的管道流入曲江水厂，流入长安千家万户。想来黑河早就预料到西安用水量要成倍增长，也早就预留了足够的水量，却又给西安留下了一个谜——我的水进西安，你们是修水库、修输水管道呢，还是另辟蹊径？所幸西安在最窘迫的关头找到了正确答案，借秦岭之水解决了大难题。

说到秦岭，天气晴朗的日子，站在城墙上往南看，隐隐约约那一溜儿山峰不就是秦岭么？西安人口中的秦岭，博大壮丽，林木茂盛；冬天看雪景，夏天好乘凉，是一个休闲旅游的好去处。鲜有市民从水司令的角度评说秦岭，要是说秦岭是中国的中央水塔，大家更是要大吃一惊了。

实际上，我两个月前第一次从水文地质专家那里知晓时也吃惊不小。退休前当农口记者，跑的就是农、林、水，见证了黑河水库从申请立项到大坝合龙的全过程，也曾几百次进入秦岭深处村村寨寨采访，自以为摸出了秦岭水源的底细，却被“中央水塔”这四个字打回原形——眼界太窄，“只缘身在此山中”。我多次进入秦岭，但除了旅游到过汉中、安康外，都是在秦岭的北坡游走，对秦岭南坡则是两眼一抹黑，全然不知南坡水流的出处与归宿。

专家们为大众做了一回科普：从秦岭山中发源的大河有3条——长818公里的渭河、1345公里的嘉陵江和1577公里的汉江。汉江为长江的最大支流；渭河是黄河的最大支流，发源于甘肃省定西市渭源县鸟鼠山，而鸟鼠山为西秦岭北支山脉之一部分；嘉陵江，为长江上游支流，发源于秦岭北麓的陕西省凤县代王山。

如此说来，秦岭这座中央水塔同时向南北双向供水，而向南麓的供水量远远大于北方。秦岭这个水司令管得太多太忙了，咱只说汉江吧。发源于宁强县的汉江，是秦岭哺育出的最长的河，也是长江最大的支流，差不多是渭河长度的两倍。汉江地表水资源总量566亿立方米，是渭河地表水资源总量的9倍多，与整个黄河流域地表水资源的总量不相上下。汉江麾下兵多将广，支流众多，长度50公里以上的支流有68条，100公里以上的有18条！

汉江最大的支流丹江，也是发源于秦岭。丹江流着流着，在秦岭一个山洼里牵手了汉江，形成了一面巨大的人工湖——秦岭湖，是亚洲最大的人工湖。

可别小看了这个人工湖，北京人喝的两杯自来水中，可能有一杯来自这里。2014年12月12日，南水北调中线工程正式通水。汉江水从秦岭湖出发，沿华北平原西部边缘的总长1200多公里输水总干渠，最终到达北京颐和园昆明湖以西的团城湖。仅以通水前两年计算，秦岭湖已向团城湖输水19.4亿立方米，北京受益人口超过1100万。

秦岭之水不但惠及古都咸阳、长安、洛阳，也滋养了北京和天津。再站得高一点儿看，秦岭之水北上途中，在华北平原接济了淮河、黄河、海河，与这三条河流一同养育了沿岸流域的人口；南下的汉江则造福了汉江平原；嘉陵江呢，塑造出了富饶的四川盆地，包括现在的直辖市重庆。

秦岭位于中国腹地，而水又是秦岭最宝贵的生态产品。如此看来，“中央水塔”这四个字，是我们认知秦岭这条巨龙的点睛之笔。从水的角度看秦岭，巨龙的脉搏便舒张跳动起来，从静止而活泼，化威严为亲切可人了。

往大里说，秦岭这座中央水塔滋润了神州百姓，灿烂了华夏文明。往小里说，打开家中水龙头，便可听见秦岭淙淙流水声，声声悦耳贴心。数亿中国人天天离不了的自来水，原来只不过是秦岭送给我们诸多的礼物之一罢了。秦岭礼单上还有：养眼的森林、净化后的新鲜空气、险峻的华山、丰饶的矿产、撩人的鸟语花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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