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西大街买站票看秦腔

□王克俭

上世纪60年代初，我在西安高压电瓷厂工作。当时职工文化生活单调枯燥，每天下班后在集体食堂吃完饭便回到宿舍，或看书、或聊天，不一会就都睡着了。1963年2月的一个星期五，我在《西安晚报》广告栏上看到：本周六、日晚7点30分，陕西省戏曲剧院在西大街实验剧场演出新排大型秦腔历史剧《宫之奇》，主演阎更平、任哲中、阎振俗、郝彩凤、董艺民等。下班后我把报纸拿回宿舍，舍友杨生昶、王兴龙很是激动，也想一睹几位名演员的风采。第二天正是星期六，我们三人商量好，下班后在食堂吃完饭就一同前去。

那时西安公交车很少，没几条线路，我们步行一公里多，走到土门十字，坐1路公交车前往西大街实验剧场，下车时已是晚上7点了。我们走向剧场，老远就看见售票窗口前排了几十人的长队，凑近一瞧，窗边海报上写着：“今、明晚座票已完，只售站票，团体票继续登记。”得知没有座票，我和王兴龙都有些扫兴。那时座票十排前5角一张，十排后3角一张，站票是1角一张。通常情况下，给站票观众划定的站位离舞台很远，台上的人连脸都看不清，观赏效果极其不佳。我打算在街上转转就回去了，可同行的杨生昶是位老戏迷，他死活不答应，还态度坚决地说：“买站票也要去看！”

无奈之下，我和王兴龙排在队伍后面，杨生昶却不顾形象地挤到队伍前面去，不一会就拿着三张站票回来了。我们持票进了剧场，里面人山人海，除了座位上坐满了人外，两边也挤满了持站票的人，从前台到后面更是人挤人。杨生昶一看这阵势，于是推着我和王兴龙往前面挤。虽说2月的天气仍然很冷，剧场也无暖气，但我们都被挤得身上出了汗。左冲右突，忙活了半天，我和王兴龙也没有突破最外层的“人墙”，于是便退了回来。此时杨生昶已经不见了，我们身边是位60岁左右的年长者，他自称是从雁塔区曲江池公社骑自行车赶来的，也买了张站票。老人趴在最后排的靠背椅上，说自己眼神不好，凑凑热闹就行。

戏准时开演了，那时的音响不像现在这么好，我们站在最后面根本听不清，别人鼓掌我们也跟着鼓掌。不一会儿，观众群里炸了锅，这边喊：“任哲中出场了”，那边又叫道：“郝彩凤出场了”。我踮着脚尖、伸长脖子张望，可除了乌压压的后脑勺外什么也看不到。一个多小时后，戏正唱得热火时，我却同王兴龙提前退了场，来到剧场前厅出口吸起烟来。不一会儿又有不少人摇着头出来了，大家都在抱怨“看不见、听不到、白花钱”。正当大家垂头丧气时，大厅外来了位“铁杆戏迷”，他一到，就开始眉飞色舞地讲起任哲中的《周仁回府》。十多位提前退场的观众，一下子都围上来听他“讲戏”，当说到王辅生的《看女》时，大家都笑得合不拢嘴，感觉比在剧场里看戏还精彩。

戏演完后，观众退场，这时杨生昶也出来了，他兴高采烈地说“把戏看美了”。原来，他一个劲地往前挤，最后挤到了戏台左边，从头到尾看得真真切切，过足了戏瘾。此时已是晚上10点多了，公交车早已收车，那时没有出租车，也没有拉人的三轮车，我们仨只好步行返回宿舍。路上，杨生昶与我们分享《宫之奇》的剧情，我们听得津津有味，回到宿舍已是晚上12点了，但仍意犹未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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