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网约车的“聂总”

□杨轻抒

老聂不老，47岁，不上不下的年龄，所以让他去茶馆里和大爷们下象棋喝花茶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混日子，他不干。但是搬把躺椅躺家里数钱，他又觉得累人，所以，他说他干脆去跑网约车。

老聂想着跑网约车，起因是某次和老婆闹别扭，一个人开车跑九寨沟去散心，路上碰见两个成都游客，问他愿不愿意把他们送回成都。人家出价一人300，老聂觉得这事儿划算，加上又一想，这心嘛，散在哪里都一样，于是改道回成都。

开始没经验，老聂开着自家的越野车，虽然勤奋得跟劳模一样，但是油钱一除，其他费用一扣，20多天平均一天挣七八十元。老婆气得跳脚，骂他不是为了工作，是上街做好事去了。

但是老聂已经上了瘾，一天开10来个小时一点都不累。女儿看不下去了，说你实在想干，重新买辆省油的车吧。于是第二天他直奔4S店提了辆新能源车。这下老婆不好再说啥了。

老婆也不是嫌老聂挣不了钱，是觉得性价比太低。现在老聂开新能源车，性价比上去了，老婆说开吧开吧，你爱咋开咋开。

老聂说自己当真是喜欢干这事儿，一上车就周身通泰，赚不赚钱倒是其次。有一次，几位民工到金堂，走的是二绕，费用一共170多块钱。到金堂后几位民工后悔，觉得应该走三绕，到辑庆下高速，然后转金堂，会省点钱。老聂说算了算了，你们陪我一路，我少收你们50块。

我说你少收50还有屁的利润。老聂说我开车图个高兴嘛，少收他们50他们也高兴啊。都高兴，不好吗？

还有一次，一位大爷打车，老聂说前面堵车，过不去，得换条道，大爷警惕性高，说你别想故意绕路，我知道你的心思。老聂说行吧，按你说的走。结果果然过不去。下了车，大爷心疼，说，都怪自己，今天起码白花了两块钱。老聂说我不让你白花行不？我这车上刚好有5块钱，你拿去。

大爷说我不是那意思，我也没怪你，你咋拿话杵我呢？老聂说我没杵你，真的，你拿去嘛。

几乎所有熟人见到老聂跑网约车，都惊讶得嘴都合不上，说聂总，你你你……老聂说你啥你？我跑网约车不行吗？又自由，又轻松，换着人陪我聊天，开心死了！

老聂把挂在胸前的工作牌给我看，说，他们都觉得挂这个牌子不好意思，我就觉得光荣得很。我就是跑网约车嘛，名正言顺，哪里丢人了？

我觉得那个工作牌很像出席重大活动的嘉宾证。

熟人惊得下巴都掉了，是正常的。按老聂的说法，但凡在南街有铺面的，都可以啥活不干躺着数钱，但是他不想那样。好没意思噢，他说。

南街的铺面是老聂的祖产。老聂有自己的产业，是驾校，只是交给儿子在管。还有金融公司，女儿在经营。老聂是自己把自己搞成闲人的。

要是不跑网约车，老聂说他想去当装卸工。没啥特长，只有力气，但这不是主要的，主要的是，把一件事情当工作来做，就有乐趣了，有乐趣的事情为啥不可以干呢？

我下意识觉得老聂是把

话说反了。通常说法是，把工作当业余爱好来做，就有兴趣，干起来就不累。但我还是觉得老聂的说法似乎别有深意，所以给他平衡一下，我说，把工作跟兴趣爱好结合在一起，这是很安逸的事情。老聂说，这话……也对。

也对？

下车的时候，老聂给我一张名片，说下次你要去哪耍，叫上我，我这车便宜。我笑，说行，看样子你真就是想找人陪你吹个牛聊个天。

对了，我在这里称他老聂，其实他不知道，因为我只是跟他聊天，没有称呼过。下车后，突然想起一句老话：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老聂长得匪气，估计天稍晚点，胆子小点的姑娘家都不敢上他的车。但是我想说的是，别看长相、看人品，老聂真的是个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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