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过匹夫关□　谭云鹏

船，逆流而上，因为时间安排得过于紧凑，从红渡港踏上船的甲板，我以为船即时顺流而下，没想到它却违背了我的意愿，往反方向行进。

秋天的季节，名声在外的红水河，骤然也变得清蓝起来，清蓝得安然而寂静。河岸边，裸露着狰狞的淡黄色的石头。三艘连在一起的驳船泊在百龙滩电站的下游，载着来自港澳台及内地的艺术家，大家举着相机，镜头纷纷对准百龙滩电站和红水河美景。

航标塔耸立在岸边，不到两公里就有一座，正午的阳光照射着它，分外耀眼。

到了电站的坝底，船才转了个身，向菁盛方向开去。

风从船窗外吹进来，马达的轰鸣声令人烦躁。游船驶过的水面上波涛起伏。十一点半，船穿过龙湾铁索桥。六根粗壮如手臀的钢丝绳，横跨两岸，再用木板镶嵌在上面，便是沟通两岸人家来往的桥了。在船上举首仰望，煞是雄壮，艺术家们又纷纷举起相机。

过了龙湾铁索桥，接下来便是我仰慕已久的匹夫关了。船在河中，远远就瞅见连绵大山中的一块大石中间，镌刻着“岠岈”两个刚劲的大字。突然，不知何故，船一阵抖动，使我凝聚在两个猩红字迹上的眼神一下子模糊起来。这时，偏偏又吹来一阵风，猛然袭击了我的眼睛，我被逼出来的一串泪水，跟着遥远的思绪，随风漂流。

哦哦，匹夫关，你在连绵的群山环抱中，是那样的安详，秋虫低鸣，候鸟掠过，河水中，有你苦痛的影子，也留下你伤感的记忆。

从移动的船舷上仰望，匹夫关在极其险峻的群峰中仰躺着，她憩睡的姿态，宛如一位少女甜睡在铺着稻草搭建的木床上，她仰睡的地方不大，大化至忻城二级路横穿过她的床脚。远远望去，直立的崖壁与河水连接。就在这个地方，太平天国将士们在将领石镇吉的率领下，从百色落败路过此地，不知是谁走漏了消息，安定土司潘凤岗设伏于山上。数千人的队伍，刚踏上险关，就遭石头木头枪弹袭击，整支队伍顿时崩溃，四处逃窜，而大多数战士魂丧深谷，石镇吉也被活擒，后被杀害，时年26岁。这是铭刻在书页上的历史，也是一曲悲怆的古歌，它流淌在日夜奔腾不息的红水河中，成了一段永恒的记忆。

忽然间，一辆载客的班车呼啸而过，汽笛声回荡在河谷，回响在寂静的匹夫关上。一时间，我仿佛又听到那远古的厮杀声，随着那汩汩的血流，似夏季浑浊的河水，不停地向前流逝。那猩红的字迹，还有那模糊的石崖，在蔚蓝的苍穹下，慢慢转换成水的影子，悠悠的，静静的。

匹夫关下的那条路，原先是一条泥土路，它承载着无数人的过往，向着旅途者飞奔的方向，驶向目的地。可是，有谁在意这小小的关隘上，记载着那段鲜为人知的历史？

匹夫关，可以说是一个英雄的关，悲壮的关。

船在行进，转眼间，匹夫关就从视线中消失。慢慢地，慢慢地，它就变成了红水河的背景，逐渐地缩小，缩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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