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右江流域多民族语言交融杂处的千年之谜□梁维杰

大凡到过右江沿河两岸或曾在以上地区生活过的朋友，稍留意者就注意到一个现象：此地有的村屯（城市社区）的群众讲壮话（村话或土话），有的讲平话（蔗园话），有的讲白话（粤语）。例如，右江区的上宋、东旦、利元、逻索、七塘、那坚、那马，田阳县的百育、新州，田东县的四平，这些村屯（社区）的群众讲的是平话；而那毕、竹州、田州等更多的村屯（社区）的群众讲的是壮话；百色老城区、平马镇的部分群众讲的是白话，等等。左江及邕江、柳江流域地区也同样存在类似的情况，如南宁周边的亭子（含仁义村）、杨美（含江西镇）、安吉（含万秀、友爱、苏卢村）等地方群众，日常说的就是平话，而城区群众说的大都是白话。究竟是什么原因造成这种多种语言交融杂处的状况呢？从什么时候开始形成这种奇特的多元语言环境呢？这个问题，多少年来一直未能弄清真相，以至成谜。直到最近看到了一本书，即由大象出版社出版的《河南滑县与广西白马移民》，方才茅塞顿开，似揭谜底。

该书作者（其中有部分作者是广西的专家学者）告诉我们，其实这个问题最早可以追溯到距今900多年前的北宋仁宗时代。作者在书中多处援引《宋史》等典籍的记载写道，“皇祐中，广源侬智高反，陷邕州……（狄）青上表请行……自言，愿得藩落骑数百，益以禁兵。”“庚午，以狄青为宣徽南院使宣抚荆湖路，提举广南经制盗贼事。冬十月丙子，太白犯南斗，招廊延、环庆、经原路择藩落广锐军各五千人，赴广南行营。”又载：“戊午，狄青败侬智高于邕州。”“杨文广——从狄青南征知顺德军为广西钤辖，知宜、邕二州”。“皇祐五年秋七月，癸卯，招广南西路安抚使司，比留禁兵四千驻邕州。”根据以上引文，作者分析道，北宋向广西用兵征讨侬智高前后，派出大批部队（禁军及藩落兵），后来都分别留了下来，落地生根，屯垦戍边，繁衍生息，成为了征战地或留守地的后世子民。

作者在书中还写道，另据《南宁府志》记载，平定侬智高后，狄青留下的戍兵将士多达二万四千人，其中有四千人屯邕州，四千人屯宜州，一千人屯宾州，五百人屯钦州，五百人屯贵州（贵县），其余分屯广西各处。如在左右江及柳江流域广设军事关卡要塞，屯兵一万三千多人分守。这些兵可以带家眷，一边守关，一边生产，日久了解甲归田，与当地人通婚，生儿育女也就变成了普通老百姓。北宋时的百色部分地区属邕州管辖，而且狄青率领的部队追击侬军的路线，是由宜州-宾州-邕州-横山寨-剥涩-直追至云南大理国，因此，今之百色、南宁、宾阳、宜山、钦州一带沿江散居着当年狄青南下部队的后人，一群又一群讲着蔗原平话的移民后代也就不奇怪了。不仅如此，作者还考证了《清朝续文献通考》中所载的“熙宁间，乾德初……唆之叛，陷邕钦廉三州，朝庭命陆逵讨之，擒其大将，乾德大惧，奉表乞降，会北兵多病瘴……是役也，调民夫八十七万有奇。”《资治通鉴长编》有载，为安定南下军民的人心，调动屯垦戍边的积极性，朝庭还实行了相应的政策，“皇祐五年（公元1053年）丁亥……丁壮馈运广南另需者，减夏税之半，免科傜一年。”另外，还对南征有功将士建立了分封疆土世袭的奖励制度：“宋皇祐间，余姚人仲淑从狄青打侬智高，留镇邕州，都督西南三江诸州，增置泗城州（今凌云）、利州（今田林利周），历元、明皆岑氏守之。”还有，“自宋以来，各土官如镇安（今德保）之岑，向武（今天等）之黄，步康（今地不详）之冯，上映下雷（今大新天等一带）之许，类皆狄青之将，率所部留戍，裂土世袭”。以上史实充分说明，从宋代始，广西许多地方的山水田园，已经成为这些南下移民生存发展的丰厚土壤，成为他们新的故乡！

至于广西人讲白话（粤语），那是由于广东人由珠江、西江上溯到广西来谋生的日多，于是，经济文化辐射所至，白话自然也就成了桂南、桂西地区乃至更大范围人民群众日常交流的主要语言之一。这也是广西左右江、邕江一带多种语言共存杂处的原因之一！

据说，民国时期的广西省李宗仁、黄旭初政府，曾经为“山东白马县（苑、津）”移民后裔的寻根问祖，派人专程到山东省查访过，结果无功而返。原因是，山东省的设置，是从明代才开始的。宋代之山东，指的是华山以东地区，他们到后来的山东省去找“白马县”，自然就找不着了。直到20世纪80年代，广西壮族自治区原邕宁县又两次派出官民结合的寻根代表团，到河南省滑县寻访查找，在当地各有关部门和热心人士的帮助下，终于证实，900多年前随北宋名将狄青南下的“山东白马县（苑、津）”移民后裔，其祖籍地或当年从军集结出发地就在今河南省滑县一带。多少年来他们从北方带来的中原先进文化和生产、生活方式，落地生根，“南北结合”，加速了广西本土经济及社会的发展；同时也使自身在与本土民族的和睦共处中得到了显著提升，“土客”双方成为了相互依存不可分开的“命运共同体”。据说，这一移民后代群体的人口数量，至今已有360多万呢！如今在广西各地，不管是讲壮话、讲瑶话、讲苗话也好，讲平话、讲白话、讲普通话的也罢，各民族兄弟姐妹都亲如一家愉快地生活在同一个蓝天下，为同一个“中国梦”——中华民族的美好明天而共同努力奋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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