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会宁的老朋友来兰州办事顺便看望我告诉我席爷去世

一位会宁的老朋友来兰州办事，顺便看望我，告诉我，席爷去世了。听到此消息，不免使人伤感失神。

算起来，席爷去世时87岁。自从1988年7月离开会宁，我就再也没有见过席爷，但时常向朋友、乡亲打听席爷的情况，并带去我的问候。

席爷高大的身躯，宽实的肩膀，黝黑的脸庞，带着点嘶哑的雄宏的声音，憨厚的微笑，热情的为人……一切音容仍历历在目。

第一次见席爷，是在1986年初秋的一个秋高气爽的午后，天气还稍有点热。和乡民政干部老杨一起翻了两座山，步行近10公里，到达了全乡最远、海拔最高、人数最多的席家大庄村。进村不远，就看到在一棵大柳树下，围着一帮人。走近才看明白，十来个后生在帮一位60开外的大爷给一头壮大结实的耕牛灌药。牛的缰绳被牢牢地拴在树上，头被缰绳提地扬了起来。老人左手端着半脸盆中药，右手倒拿着一只牛角，在用牛角往牛嘴里灌药。可耕牛力大无比，瞪着双眼，夹着尾巴，四蹄叉开，摇晃着身子，摆着头，老人几次都未能把药灌进牛嘴里。老人有点来气了，放下脸盆和牛角，解开缰绳，将牛拉到旁边的用圆木搭的像双杠的架子里，两根粗麻绳从牛的前后腹部下穿过，老人一声令下，几个后生将两条粗麻绳向四个方向使劲一拉，牛被悬悬地吊了起来。此时，任凭耕牛怎么跳弹，也只有四只蹄子在空中乱舞，身子是动不了了。有一个后生将牛鼻钻上拴的缰绳往上一提，老人左手捏着牛下嘴巴，右手拿牛角盛上药灌进了嘴里，再用左手在牛喉咙处捏一捏，捋一捋，牛将嘴里的药乖乖地咽了下去。不到3分钟，半脸盆药都灌进了牛的肚子里。牛被放了下来，一点脾气也没有了，只能用舌头舔着嘴巴。看到这里，我惊叹不已。

老人忙完活计后，老杨才向老人介绍我是来了解老人为一匹马治疗腿伤的情况的。在三个月前，两位村民因矛盾，一村民将对方家的马的左后腿用刀砍伤，骨头被砍骨裂，为此报案到派出所。马腿被砍伤，对于村民来说，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如果马腿的伤不能治愈，那就等于是一匹废马了。席家大庄位于会宁县的东南部山区，海拔2100至2500米，山大沟深，沟壑纵横，耕地全是山坡地，农机不能耕作，一年四季，全靠牛、马、驴、骡等大牲畜耕、种、耙、磨、犁、拉运。春播夏耕，夏季驮运，冬季拉碌碡碾地保墒。当时，一头（匹）好的大牲口，几乎就是一家人的主要家产了。后经派出所和乡、村干部的调解，如果马腿能治好，就由砍马者支付医药费和损失费，如果治不好，就全额赔偿对方一匹马。老人知道我们的来意后，笑呵呵地告诉我们，被砍伤腿的马，经他三个月的治疗，已完全恢复了，现正在给主人犁地呢！

我们一起来到老人的家，老人差人叫来了村干部及砍伤马腿的当事人，由砍马者向对方一次性支付损失及医药费280元。调解处理完毕后，村干部要带我们去他家吃饭，老人死活不肯，说：“既来之，则安之。”老人让家人做饭，并拿出两瓶好酒款待我们。

老人大方好客，善于言谈。席间聊而得知，老人姓席，曾是二十世纪50年代省畜牧学校兽医班的高材生，是正宗“科班”出身，原在县兽医站工作，文化大革命时，因一起兽医医疗事故，被打成“反革命”而革了职，只好带着家人返乡种地。后虽然平反了，但年龄大了，也就再没进城。改革开放后，就在镇上、家中开兽医所。镇上每三天逢集，逢集的日子，就到镇上为牲畜看病，平时在家开兽医所，有时也翻山越岭出诊。由于老人在村上的辈分比较大，医术高明，人又勤快，所以，大家都尊称为席爷。这在方圆几十公里都是出了名的。

席爷不但为乡亲们的家禽牲畜治病疗伤，还总结出了中西医结合治疗法。遇上流感、疫情时，既喂中药，又打针，疗效显著。还有一些土方法也不错。如牲畜伤风、发热，用清油加鸡蛋灌服，效果明显。还采取春季用盐水、夏季用石灰、秋季用火烧燎的方法为家禽牲畜圈舍消毒，这些简单适用有效的消毒预防法，很受乡亲们的喜欢。

由于席爷的豪爽、好客，下乡有机会，我就到席爷家看看。当然，席爷到镇上来，忙完活计，也常到我处喝茶、休息,尔来我往，关系自然就亲密起来，甚至多日不见，心里还空落落的。

1988年7月，离开会宁前，我还特意去看望过他一次。没想到这一别竟成永别！

朋友说，席爷80岁时还爬山过河去出诊。听到此处，我的眼睛湿润润的。席爷把大半辈子都奉献给了家乡，奉献给了大山，奉献给了乡亲们。席爷去世时，十里八乡的乡亲们都前往吊唁、送葬。

这些年我总想有机会再去看望他，却始终没能如愿。现在席爷走了，真是后悔莫及。

好人一路走好，席爷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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