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克强文
六十多年前,贾爷卖糖饺子时,买他糖饺子吃的娃娃们不叫他贾爷,叫他贾家爸。我习惯了三十多年前我对他的叫法,贾爷。
贾家爸卖糖饺子时,面容清癯,一身蓝布长衫子,如果不是提着“笼子”(竹篮),很像个教书先生。贾家爸走街串巷卖糖饺子,靖远县城中为数不多的几家富户,他心中都有数。他提着“笼子”在这几家富户家大门外叫卖,抑扬顿挫的叫卖声,“勾曳”(勾引)得富户人家的娃娃们再也坐不住了。跟大人要了“铜子儿”(铜钱),赶紧跑到大门外买贾家爸的糖饺子。
贾家爸每到富户家大门外叫卖,只要院子里的娃娃不出门,他就一直不紧不慢地继续叫卖,直到娃娃出来买他的糖饺子。守株待兔的方法每每奏效,在各个富户家大门外叫卖一通后,“笼子”空了,他心满意足地提着空“笼子”,“唱和儿连天”(放声唱)的他迈着轻快的步子回家了。
贾家爸卖糖饺子从不贪多,每天只做一“笼子”。即便有富户家的孩子们央求他,让他次日多做些卖给他们,他还是不动心,第二天仍提着一“笼子”去卖。贾家爸不贪有原因,他只有一个儿子,贾家妈很会操持家务,日子过得也算“裕务”(殷实),用不着多卖糖饺子。他家的生活状态,正应了一句靖远俗语:“男人是个耙耙儿,女人是个匣匣儿。”意思是,男人能挣钱儿,女人会“过家”(日子)。
贾家爸的糖饺子不是他包的,是贾家妈包的,他只负责糖饺子的出售。虽说糖饺子由贾家妈包,但饺子馅馅儿却由贾家爸亲自配制。不仅如此,拌饺子馅馅儿的原料,诸如红糖、板油、核桃仁儿等,均由贾家爸亲自采买,严把质量关。拌饺子馅馅儿时,各种原料的恰当配比,也由贾家爸悉心掌握。反正一句话,贾家爸拌的糖饺子馅馅儿,香醇甜美,口感滋润,无人匹敌!烫面,擀皮儿,包饺子,则是贾家妈的拿手好戏。她包出的糖饺子,皮儿薄馅儿多,标准的等边三角形,仅有食指指头蛋儿那么大,小巧玲珑,颜值颇高!夫妻俩联袂完成的糖饺子,在靖远县城众多的地方小吃中独树一帜、长盛不衰!
令人扼腕叹息的是,1949年后,贾家爸不再卖糖饺子,靖远县城的娃娃们从此没了好口福。按理,贾家爸不卖糖饺子,没了收入,生活会受影响。但贾家爸的儿子长大了,学了一身过硬的“泥水匠”(瓦工)功夫,他凭本事挣的钱儿足以让全家人过上“裕务”日子。
上世纪七十年代,我上小学时,当年的“贾家爸”已提升为“贾爷”。赋闲在家,贾爷显得难受,闲不住的他不“理世”(理睬)儿子的劝阻,毅然背起粪背篼,开始走街串巷拾粪。拾粪的他,依然穿着很“干散”(干净)的衣服。就连拾粪的叉子,他也擦得锃亮。背粪的背篼,新崭崭儿的,外观上看不到一丝儿“脏肮”(污秽)。
贾爷拾来的粪没用,贾奶也不准贾爷把拾来的粪压在自家院子中,很“干勃”(干净)的她嫌臭。贾爷无奈,只能将拾来的粪压在罗六爷的菜地旁。日积月累,贾爷拾来的粪压了一大堆,足够罗六爷的菜地上一年的粪。尽管贾爷从不用自己拾的粪,但他很珍惜自己的劳动成果。只要瞅着谁家的鸡儿跑出来刨开他的粪堆找虫吃,他就撵上去挥舞着锃亮的粪叉子驱逐。为此,鸡儿的主人没少跟贾爷“争嘴”(吵架)。
贾爷的糖饺子绝迹了,而罗六爷的菜地葳蕤一片。看着长势喜人的绿油油的“菜蔬”(蔬菜),贾爷比罗六爷还高兴,比当年他卖糖饺子赚了钱儿还舒坦。
上世纪八十年代,贾爷寿终正寝,他的糖饺子失传了。十年后,贾爷的孙子贾成买了电动压面机压面,后来又压面筋。贾家总算出了一个与做“吃货”(食品)沾边儿的人,但祖传的糖饺子还是无人继承。
又过了十年,贾成的面筋生意如日中天。有一回,我特意问贾成:“贾家哥,贾爷会做糖饺子,你会做吗?”“啥?”贾成很惊讶,“我只知道我爷是个拾粪老汉!”
本版图片来源:百度网
新闻推荐
《白银晚报》携手省市媒体和市电商协会爱心义卖石门大枣倡议书白银市靖远县石门乡是白银市大枣的主产地。由于该地海拔多在3000米以上,气候差异明显,加上石门当地土质肥沃,石门大枣别具特色...
靖远新闻,故乡情,家乡事!不思量,自难忘,梦里不知身是客,魂牵梦萦故乡情。靖远县,是陪我们行走一生的行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