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如静中午时分小学堂钟声敲响放学的孩子们像鸟儿出巢

□孙如静

中午时分，小学堂钟声敲响，放学的孩子们像鸟儿出巢一样飞出校门。“哦，鸡仔糖来了，鸡仔糖来了。”孩子们一下子把唐三喜的小摊围成个圈。这时候，唐三喜总是笑眯眯地说，慢点慢点，一个一个来。孩子们才不管呢，小嘴嚷嚷，我先来，我先来。咣当一声，一分硬币欢快地蹦到小竹篮里。接着，微微张开的双手像两瓣花瓣，等着唐三喜放入一颗他又香又甜的鸡仔糖。第一个先得到的孩子伸出舌头轻轻一舔，大眼睛一眨，一副陶醉的样子，大声说，哇，真甜啊！引得旁边的小孩又嚷嚷，该我了，该我了。于是一群小麻雀又开始叽叽喳喳，掀起一波又一波的高潮。

一阵脚步声把他从梦里唤醒了，睁开眼睛，四周是一片雪白，一股消毒水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儿子和孙子小宝来看他了。

“爸，好些了吗？”站在旁边的儿子轻轻唤他。“爷爷肯定做噩梦了。”五岁的孙子眼睛灵光得很，他看见了唐三喜眼角边的两颗泪珠。

“爸，您怎么了？”儿子急了。

“没什么，就是梦见鸡仔糖了。”儿子知道，父亲想老家了。

“鸡仔糖好吃吗？”小宝满脸好奇。

“鸡仔糖可是好东西。当年很多小朋友都喜欢吃爷爷做的鸡仔糖。你爸爸小时候经常偷吃呢。”说到鸡仔糖，唐三喜的话匣子不由自主地打开了。

“爷爷，等你病好了记得给我做鸡仔糖吃啊。”孙子说着说着，咽了咽口水。

“等着吧，小馋猫。”唐三喜爱怜地摸了摸孙子的小脑袋。

从那天起，唐三喜一直念叨着让孙子尝尝自己的手艺。久治不愈的腰痛病出奇的好了。

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给孙子做鸡仔糖。唐三喜很享受制作鸡仔糖的过程。他轻轻搅拌着糖浆，红色的赤砂糖和水在锅里已经融合成晶莹剔透的糖浆，一股香甜的味道弥漫了整个屋子。等待糖浆凉却的过程是最关键的，太凉，糖浆会凝固，太热，糖浆不仅会很稀，搅拌的时候还会烫手。糖浆起锅后要凉却，和着炒熟的面粉一起，按的比例搅拌均匀，把面团揉成金黄色，有韧度，软度，甜而不腻，又不粘牙，最后搓成鸡仔的形状，一颗鸡仔糖成型了。

辣酱、沙糕、鸡仔糖可是当年常乐镇的三宝呢。从他爷爷这一辈起，鸡仔糖的制作工艺已经传了三代。

自从唐三喜离开老家以后，鸡仔糖的味道也在镇子里消失了。他今天操作起来，每道工序依然得心应手，仿佛每天必做的功课一样，不曾松懈过。

“小宝，尝尝爷爷的手艺。”唐三喜把一碟鸡仔糖摆在孙子的面前，他像个信心满满的小学生一样，满心欢喜地等待老师的评判。

孙子拿起了一颗，先是伸出小舌头舔了舔，大眼睛一眨，一副陶醉的样子，大声说，哇，真甜啊！爷爷做的鸡仔糖真好吃！”得到孙子的赞赏，一阵自豪感涌上心头。

那天晚上，他梦见一群小鸡仔竟然张开了翅膀，飞得老高老高。

第二天，唐三喜起了个大早，准备给孙子做鸡仔糖，还有孙子的朋友，小亮，妞妞他们。

他却在门口听见了儿子和孙子的对话。

“爸爸，鸡仔糖比‘阿尔卑斯\’差远了，你小时候还偷吃啊？

“那时候没什么好东西吃啊，有鸡仔糖已经不错了。”

“你为什么让我骗爷爷？”

“因为爷爷很喜欢鸡仔糖，你说好吃他就开心了，开心了病就好了。”

“如果爷爷天天给我做鸡仔糖怎么办？”

“你可以分给其他小朋友尝一尝啊。”

“小朋友们喜欢吃‘阿尔卑斯\’‘金丝猴\’‘徐福记\’还有‘大白兔\’，才不喜欢吃鸡仔糖呢。”

“好吧，爸爸来帮你解决这个问题。但是在爷爷面前还要装装样子哦。”

“好的，这是昨天剩下的，你帮我消灭了吧。我去找小亮玩了”小宝高兴地说。砰的一声，门关上了，小宝出去了。

过了一会儿，门又关上了，儿子也出去了。

唐三喜走到空荡荡的客厅，他发现沙发边上有一颗鸡仔糖，他小心翼翼地捡起来，轻轻地吹了吹上面的灰尘。然后走到窗口，远远望见儿子走出大门，往门口的垃圾桶扔了一包东西，掏出纸巾，擦了擦手，转身走了。

唐三喜的眼眶湿润了，他明白，鸡仔糖满街畅行的时代已经一去不复返了。他默默地看了一眼手中的鸡仔糖，轻轻放到嘴里，他要把这个熟悉的味道永远留在身体里，留在他的生命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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