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铸昆仑关

本报记者 罗劲松 文/图

壹关楼雄姿又现

昆仑关战场的硝烟，已经消散70余年。然而，此前每次登上隘口，面对那座被拆解得面目全非的残破关楼和萋萋荒草，总不免哀惋叹惜。近日，欣闻昆仑关循“修旧如旧”原则再现古关遗风，抗战文化氛围日渐浓郁，便慕名再次前往拜访。

由山脚一条石块铺设的古道蜿蜒上山，绕过一片田地，两山隘口之间，一座雄稳的清代建筑风格关楼赫然在目。

重建的昆仑关关楼，沿袭的是清道光二十六年（1846年）昆仑关关楼风格。基座主体以青石方料垒筑，基座上砌青砖廊墙，墙体中央立着一座飞檐楼阁。

值得庆幸的是，明永历二年（1648年）桂王朱由榔为抵抗南下清军重修昆仑关时题写的“昆仑关”石刻匾额，虽已裂为几块，却仍保存完整。这块牌匾被重新镶嵌在墙体上，为关楼平添了几分古意。

穿过关楼拱门，沿昆仑古道下山，绕过一个山坳，抗战期间铸造的花岗岩抗日纪念牌坊巍然立于眼前。三门四柱，总宽15.5米，仿若一列士兵，持枪守卫在山门前。中门牌坊横额上，“陆军第五军昆仑关战役阵亡将士墓园”16个工整大字，出自时任国民革命军第五军军长的杜聿明之手。

过牌坊登上331级台阶，山顶上，三角形“抗日阵亡将士纪念塔”犹如一柄刺刀，直刺蓝天。纪念塔后，呈“品”字形分列着3座阵亡将士公墓。巨型石碑上，刻满了在昆仑关主战场阵亡的将士英名。

贰曾经“一夫当关”

在墓园一侧，记者偶遇一位年近八旬的老人。交谈中，得悉这位名叫欧启伦的昆仑关村村民曾受聘在山间守护文物达20余年——

1985年，为保护昆仑关上烈士墓园和关楼等文物，欧启伦被当时邕宁县文物部门聘请为管理员，负责日常维护和清扫工作。

欧启伦笑道：“那时候的昆仑关没什么游客，一片荒凉。我站立在山口，上山打柴的村民们都叫我‘关长\’，笑我是名副其实的‘一夫当关\’！”

欧启伦印象最深的一次“当关壮举”，是在上世纪90年代初为保护文物制止过一股“探宝风”。那天早晨，他照例上山巡查，突然发现立有纪念昆仑关大捷石碑的六角亭基座下出现一个大洞。一查问，才知是附近村民听说昆仑关一带在宋朝时埋有不少金银财宝，经过一番观察，盯上了六角亭，认为“宝贝可能就埋在亭中石碑下”。

如果任其继续乱挖下去，六角亭非垮塌不可！忧心忡忡的欧启伦马上进村子挨家挨户辟谣：“我们欧家世代祖居昆仑关。如果山上真的埋有财宝，哪里还轮到你们来挖呢？”

一股挖掘之风，在他的宣传下渐渐风平浪静。

1996年，欧启伦干脆在昆仑关山脚下石牌坊一侧建起一间小瓦房，就近看守。

2006年，“昆仑关战役旧址”被列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文物管理部门投入人力物力加强保护，欧启伦“一夫当关”的历史从此结束。

清闲下来的欧启伦仍然守着他山脚下那间小瓦房，不舍得离开。近年来游客逐渐增多，欧启伦便将瓦房改成小卖部，出售景区介绍资料和饮料、食品等，并充当义务向导。

叁后人仍须“攻关”

在欧启伦指点下，记者来到当年敌我双方鏖战的领兵山。山坡上，“昆仑关战役博物馆”犹如一座堡垒，耸立在翠柏之中。

走进展馆，弹坑累累的战壕中，奋勇杀敌的战士塑像栩栩如生。敌寇使用的钢炮，我军攻坚的坦克，相互对垒……一幕幕战场实景借助声、光、电设备营造的效果，让观众仿佛穿越时空，回到当年硝烟弥漫的战场……

对1939年12月发生在昆仑关的那场血战，当代研究者形象地称之为“‘钢\’与‘钢\’的对决”。1939年12月18日，号称“钢军”的日军第五师团在占领昆仑关、南宁后，与抗战时期组建的第一支机械化部队、同样有“钢军”之称的国民革命军第五军在昆仑关展开决战。围绕着金龙山、石牛山、石人山、罗伞顶、公费岭等山头，双方展开拉锯般惨烈的阵地争夺战。日军倚仗着山头坚固的阵地工事和飞机增援，并凶残地使用毒气弹，造成我攻坚将士惨重伤亡。而号称“钢军”的日军第五师团，也尝到了中国军队“钢拳”的滋味。

在昆仑关山脚一个僻静的角落里，记者经欧启伦指点，找到了日军第五师团少将旅团长中村正雄的坟墓。读墓碑文字可知，这座墓是杜聿明战后下令修筑的。

以崇尚“武士道”精神闻名的中村正雄，早在1936年就参加了侵入我国东北的战争，此后一路转战南下，骄横冷酷，从不把中国军队放在眼里。在1939年12月23日的战斗中，率队从南宁奔赴昆仑关增援的中村正雄在九塘被子弹先后击穿面腮和腹部，最后死在炮火中。

面对中村正雄的坟墓，记者联想到云南腾冲的“国殇墓园”，墓园里也立有一座“倭塚”。不同的是，那“倭塚”里确实葬有日军尸骨，而中村正雄墓穴里，据介绍并没有他的遗骸。那么，杜聿明当年何以要在这里为中村正雄掘墓立碑呢？从杜聿明战后所写的一首《昆仑关绝句》里，记者揣摩到他刻意在昆仑关营造的这样一种氛围：“北海风迷骑士道，昆仑月葬大和魂……”

告别昆仑关时，遥望那曾经炮火连天的战场，记者对这个3A级景区仍不免有所期待——

和云南腾冲“国殇墓园”相比，昆仑关景区在气势上并不逊色，作为一个保存较为完整的著名战场，昆仑关甚至比“国殇墓园”具有让人更直观、更身临其境了解那段抗战历史的景观优势。然而，昆仑关战役纪念地在国内的名声，却远不如“国殇墓园”。究其原因，记者以为：昆仑关最大的遗憾，在于缺少以艺术手段结合实地景观打造抗战文化的艺术创意。

走进“国殇墓园”，那满山林立的远征军壮士墓碑，让人心灵震颤。园中一座座雕塑、老碑，形象生动地再现了抗战岁月中腾冲一个个感人故事，一位位铁骨英豪，让人肃然起敬，促人深刻反思。而在昆仑关，所有内容都浓缩在博物馆里。一旦走出博物馆，面对当年激烈的战场，却罕见艺术化的景观再现，面对一片寂静的山头，观众往往身无所感，心无所动……

前人在昆仑关曾经演绎了一段动天地、泣鬼神的“攻关”壮举。后人有责任以富于创意的思维和艺术手法持续“攻关”，在昆仑关上再现一段历史，重振一股雄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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