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着母亲看大海■李贤让

 

当我再次来到母亲的坟前，看到坟茔上那半人高的杂草时，我终于确信母亲真的离开我已整整一年了。此前，我始终认为母亲还没有离开我，因为她的身影时常出现在我的梦里，甚至耳边依稀还听见她晨起唤我女儿上学的声音。

三年来，在我还未从失去父亲的痛苦中走出来，母亲又走了。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我痛苦至极。

母亲一生辛劳，生子和劳作占据了母亲的一生。

母亲一生共生育10个子女，2个夭折剩下8个。生就得养，养就得劳。一对农民夫妇能够在上世纪60、70年代把8个子女养大成人，并一个不少地送进学校读书，可想而知父母的付出是多么的艰辛。

从我记事起，为了养活全家，很少见父母亲歇息过。特别是母亲，白天同男人一样出工挣工分，晚上还要借着月光到田边地头打猪草，晚饭后接着切猪草煮猪潲，等到把猪喂了鸡已叫上几遍。稍躺下个把时辰，又起床生火做饭，天亮又出工。母亲就像一颗小行星似的，从白天转到夜晚，从终点又回到起点忙个不停。记得有一天夜晚，全家人都等母亲回来吃饭，等到很晚，母亲终于回来了，背着一篓猪草，很吃力地走进家门。放下背篓，她对我们说：“你们吃吧，我有点累不想吃。”

 

说完便进屋去。不多久，我们便听到屋里传来婴儿的哭声，外婆告诉我们，母亲又给我们生一个小妹妹了。那些年，母亲就是这样，忙碌得连生孩子的时间都没有。

母亲没有文化，但她懂得文化的重要。因此，凡我们到入学年龄，她都送我们进校读书。那年代学费虽然不多，但几个小孩都上学学费还是个不小的数目。没有就先借，她说借钱给孩子读书不丢人。为了让我们好好读书，母亲经常用一句不知从哪里捡来的“一张白纸飞过街，哪个读书哪个乖”的俗语告诫我们。作为子女只好认真读书，以此来回报母亲的良苦用心。

母亲一生虽然辛苦，但几乎没有患过什么大病，偶尔感冒咳嗽吃药也就好了。所以近年来我们很少考虑她的身体状况，更多的是考虑如何让她吃好穿好。父亲去世后，为了方便照顾母亲，我们几次接她到城里住，可母亲却舍不得离开故土和唯一在家务农的四弟。在无法说服母亲的情况下，我们只好在农村老家建起一栋设施几乎和城里一样的房子，让她安享晚年。谁知新房尚未入住，母亲的身体突然出现不适，经医生检查，是患了食道癌，而且已是晚期。这样的结果让我们几乎崩溃，真是天不遂人愿啊！

当时，我们没有把真相告诉母亲，只是告诉她食道有些炎症，用药就好。于是联合医生连哄带骗地给她在患处安了个支架管，这样能正常进些流食，免除饥饿的痛苦。但是后来病情的发展，远远超出我们的想象，随着癌细胞的迅速扩散，不出三个月，支架管也被堵上了。除了不能进食，全身疼痛无时无刻不折磨着母亲，每天只能靠打针止痛度日。2012年3月6日，在完全无力与病魔抗争后，母亲带着对儿孙们的无限眷恋离开了这个世界，享年74岁。

在母亲病重的日子里，我们知道为母亲尽孝的时间已经不多，为此，除了伤心就是尽量照顾好母亲的每一天。为了让母亲开心，我们在母亲身体状况稍好时，精心安排母亲去北海银滩看大海，让劳作一生没有走出过大山的母亲，在生命的最后日子第一次看到大海，也是母亲一生最远的一次旅行。那天，由于长时间坐车劳顿，母亲下车时已经不能行走，于是我们就轮流把母亲背到海边，面对浩瀚的大海，我们看到了母亲患病后露出一次难得的笑容。

我们想孝敬和回报母亲的方式很多，而背着母亲看大海只是一次，因为我们已经没有机会回报她老人家了！但愿母亲在天堂里不再受到病魔的折磨，百年后我们一定再为母亲尽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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