舌尖自有人生滋味

■花山漫笔

劲 松

《舌尖上的中国2》上周播出了它的第七集《三餐》。至此，这部风靡全国的美食文化纪录片，把一桌“舌尖影视大餐”完整地呈现在食客面前。与《舌尖上的中国1》好评如潮不同，《舌尖上的中国2》引发的吐槽多于点赞，不少观众从中品出了异样味道。

《舌尖上的中国2》第一集《脚步》在4月中旬开播时，一位小伙子爬松树取蜂蜜的“惊险镜头”引发一位植物学专家质疑。细心的专家不仅发现这组镜头与国外著名纪录片《人类星球》中爬树取蜜的镜头惊人相似，还指出其中破绽：小伙子开始爬的是一棵高达40米的松树，取蜜时镜头显示的却是一棵最高不过10米的栎树。虽然此后制片、导演耐心解释如此“移花接木”的良苦用心，但“不真实”的镜头，难免让观众产生“投机取巧”的印象。

待到5月中旬第四集《家常》播出时，吐槽和争议的声音更是在网络里响成一片。针对片中“女孩拉琴的镜头多于美食”，不少网友表示质疑和不理解，认为编导此举简直就是“把《舌尖上的中国》直接拍成了《感动中国》”，“刻意煽情，素材凌乱”，“形在意无存，主题之外承受了太多强加的信息和主观设计。完全没有了《舌尖上的中国1》那种在美食介绍中自然展露乡愁的滋味……”

其实，早在《舌尖上的中国1》大红大紫制片方趁热打铁宣布将拍第二季时，就有人提醒：不要闹得像“春晚”一样，一旦成功便承载上太多的额外重负。

结果，正如人们所担心的，《舌尖上的中国2》果然“变味”了。在“口味”和“营养价值”的平衡上刻意做出影响口味的“价值兼顾”，将本来以“口味”为主的“美食”变成了以“健身”为主的“药膳”。

其实，人们在生活中创造出来的任何一种美食，都不会是拍脑袋的凭空制作，美味里一定包含有制作者独特的人生经历，包含着制作者对生活中酸甜苦辣的感悟。一个纪录片制作者，只要把关注的焦点真正投注在最优秀、最诱人的美食上，用心挖掘，自然能让观众透过那美食产生的过程，感受到美食制作者丰富而独特的人生故事和情感。

在《舌尖上的中国1》里，我们从一片天寒地冻的藕塘里，能切身感受到采藕人“心忧藕贱愿天寒”的艰辛人生；我们从绥德老汉对自家黄馍馍的得意自夸里，能实实在在感受到中国农民的朴实与幽默。情感的价值在于真实，纪录片的价值在于真实记录情感。如果为了达到某种个人宣传目的而刻意将人物与美食按导演意图硬性绑在一起，在全民都是“美食家”的今天，马上就会被品出异味来！

可喜的是，在接下来播出的第五集《相逢》里，我们看到美食与人生又在一个合适的节点上不期而遇、欣然相逢了——

经历60多年风雨岁月，一群被安置在台湾眷村的四川籍国民党军人，在一碗牛肉面里融入乡情，融入当地人的嗜好，“川味”与“台味”最终化为“眷村味道”，化为一代台湾人的味道。故乡与他乡，在美食里融为一体，让人难以分解。

一群上海老知青，在讲究口味精细的大都市里，将鸡块、红椒、土豆、裤带面炖于一锅，吃得热火朝天。一盘五味俱全的大盘鸡，承载的是当年大西北那段激情燃烧岁月里同甘共苦、五味杂陈的味觉记忆。

恰如片中感言：东方和西方，江南和塞北，人的迁徙促成食物的相逢，食物的离合见证着人的聚散。

当《舌尖上的中国2》第六集《秘境》亮相时，广西人惊奇地看到了熟悉的北海海滩，看到了陌生的沙蟹汁。眼看着一对母女在黑夜里欢笑着将海滩上成群奔逃的沙蟹扫入筐中，眼看着海边的原住民将一块块蘸着沙蟹汁的白斩鸡送入口中，有人品味到的是海边人家独享的“海鲜滋味”，有人联想到的是北部湾畔早已令人忧心忡忡的生态危机。透过不同的心态“秘境”，折射而出的是截然不同的人生视角。

由此，笔者联想到《舌尖上的中国1》里一个令人难忘的镜头：将视线由北海东移100多公里，在东兴京族三岛的金滩上，最后5位踩高跷在海滩边捕捞鱼虾的渔民，如今只能靠这种奇异的方式表演赚钱了。面对金色的海岸线，渔民们沧桑的神情里透射的是资源将尽的慨叹与忧愁。

拍的是舌尖，品的是人生——此言不差。然而，如果刻意以人生为钩，美食作饵，借以引观众上钩，那实在是低估了观众的品味。

舌尖自有人生的酸甜苦辣，自有民众的百感交集。还是老老实实把镜头对准“舌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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