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奇异的生活,一百年岁月的遮蔽,早已越出视界。但它顽强存在,确凿无疑。它出现在北海。它用物质的形式不容置疑地证明,这物质既是历史的,也是现实的。珠海路,一个遗存的庞大建筑群,过去生活的细节,像壁上灰塑,紧随坚硬墙体躲过时间洪流的淘洗,永远如阳光照射现实生活的场景。
很早以前,我就到过北海。我惊叹过一个世纪前,北海人的生活曾经与西方靠得那么近。在那个国人穿长袍、裹小脚、戴瓜皮帽的年代,北海人的生活竟然按着自己的逻辑在展开——这几近一个神话,东西方的交流在南方沿海地区,达到开放的程度。珠海路真正西方手笔的各种弧形拱券,已经在这片土地上沉默了一个世纪,并且依然在北部湾一角放射着光辉——一种真实的东西方文化交融的生活展示。它不比上海滩,或者天津卫,可是,那些洋建筑,却是北海的老百姓自己建造的来自民间的一次建筑实践。它们试图融合的是二十世纪初中国乡村的生活经验与西方发达国家的时尚趣味。
一百年,许许多多存在物随风飘散,尘埃落定,却引人去寻觅隐蔽的历史因由,寻找历史在这片土地上发生的一幕。我面对大海,面对眼前的北海,我怎样理解这一切变化呢?我终于在近这二三十年的光景中确立了沿海的概念,在这之前,它纯粹是地理的,为什么把外在的世界称作海外,我猛然间有了觉悟。因为靠近海洋,中国沿海与内地,早在一百多年前,在那场著名的鸦片战争之后,距离就开始拉开了,两种全然不同的生活在中国的版图上展开,渐行渐远。一个海洋在把另一个世界的生活横移过来。中国现代史在南方其实已经发生,历史早已看见了它的端倪。当内地人还在用木制独轮车推着小麦、稻谷,在乡村的小路上吱吱扭扭叫着千年的凄惶,北海就开始有了外国这样的洋建筑。我敢肯定,是因为有了商船的往来,汽笛一响,便把北海海水晃荡,一条洋派的街道就开始了。
可惜,后来的内战,日本人入侵,再内战,又内乱,以至闭关锁国,使得北海也只有类似珠海路、中山路和后来的解放路、北部湾路等几条街道,久久印在了北海人和关心北海的人心中。上个世纪80年代初,我到北海,去一趟白虎头,想看看白花花的银滩,还要穿越丛林,走过弯弯曲曲的小路,颠簸一个小时才能抵达。其实白虎头就在北海市的郊外,竟那么遥远,那么荒凉。木麻黄树浓浓地围困着低矮的渔村,围着渔村走,踩踏过地坪上厚如棉垫,雾一般虚幻。
许多人与我一样在迷雾中穿越,在瞬息之间都化成了湿漉漉如雾的感觉。我甚至对大海呼喊的愿望也消失了。甚至在珠海路,我也只是听到自己的足音,碰响了深处寂静的时间。这是我那时在北海的感受。
云总在风中远去,又在风中到来。
这吹来的风,是改革开放之风。我们每一个人必须诚实地尊重开放改革带来的变化。这是一场多么迅疾与猛烈的碰撞,两种文明在这一片天空下交织、摩擦、激变。历史给北海带来了新的发展机遇,北海迎来了真正意义的巨大的变化。30年来,我几乎每年都涉足北海,我目睹了北海走过的每一个脚印,为她的成长欣喜过、忧虑过,也亲身感受到北海人和众多外来投资者开发建设北海的热忱,更感受到他们为此而付出的心血和辛勤。
在我的印象中,北海真正“动起来”,是上世纪90年代初的“北海热”。那时,北海的开放开发声势响彻中国大地,北海的名字似乎国人皆晓。兄弟省市的出版部门也在探足北海,跃跃欲试,甚至有从北海的开发中分得一杯羹的欲望。于是,在“北海热”时期,我就曾经频繁地接待了来自全国各地的出版界同行,那时,可真是陪同一批客人刚到北海,还未返回南宁,第二批客人又到了南宁,忙得不亦乐乎。
忙是好事。看到北海热闹非凡,人潮涌动,把当时北海最宽的北部湾路挤爆,堵车成了常态。但这毕竟给北海带来了人气,心里还是很兴奋。记得有一次,我在北海接待四川出版界的朋友。因为当时的北海,四川人很多。号称十万“川军”战北海。人称“川军”,并无恶意,北海人叫得热乎,四川人听来亲切。席间大多是四川人。一北海朋友打趣:“‘川军\’又来了!”一四川人说:“‘川军\’来了不怕你们成了‘少数民族\’?”北海人就说:“全国人都来到北海才是北海的福气。”桌上一片笑声。北海人就是这样,海的胸怀。
的确,那时西南出海大通道的构想,西部大开发让四川人打了头阵,“购地为牢”,成立“四川国际招商中心”,筹建“四川国际商业城”、“四川工业开发区”。久困蜀中的“川军”,找到了理想的出海口。于是,全国各地也不甘示弱,人们纷纷涌来,房地产是重要产业,带动了城市规模的扩张。
四川人喜欢在北海开饭店、旅馆、酒楼,他们喜欢“扎堆”。“天府”老乡,异地相聚,“扎堆”虽然有竞争,但竞争中也有照应。四川饭店一开起来,就是一家接一家,既有正宗川菜,也有广东人开的正宗粤菜。川菜、粤菜,同属中国四大名菜,冠军亚军,未经烹调界权威品尝鉴定。四川人看来,“川菜天下第一”;广东人看来,“吃在广州,粤菜乃四大名菜之首。”一些经意或不经意的川菜馆,把“川菜”二字书于店门之右,“粤菜”出于其左,这样,平起平坐,既不伤和气,还可以任由五湖四海的“上帝”选择。再后来,湘菜、贛菜、贵州菜馆便陆续登场,山西削面、西北拉面、东北饺子也不甘落后。北海就是这样旺了起来,四方来客,八方杂处,语言自然南腔北调,打破北海单一方言的格局。
于是,北海忽然间就“冒”出了北京路、广东路、四川路、云南路、贵州路、西藏路的等等街道。后来,慢慢地,北海南北走向的街道几乎都以全国各省、市、自治区名称命名,与随后东西走向北海大道、西南大道、新世纪大道和金海岸大道,形成了纵横交错的北海城市大格局。北海的路,是北海变化的最大标志。路多了,人就来多了。这可能就是人们常说的“筑巢引凤”了。每次,我接待外地客人到北海,北海的朋友都领着我们走过宽敞的西南大道进入市区,巨幅的绿化带,来回八车道的长长大街,真是名副其实的西南第一大道,令客人们无不惊叹。街道笔直,绿树葱翠,鲜花盛开,马路两旁同时有了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各式住宅小区拔地而起。海景大道更是让人们体验到北海这个滨海亲水城市,从北部湾1号到冠岭山庄,从三千海到恒大海景花园,使北海半岛有了更多的绿荫,更多的空间,更多的张力和立体感,天然地将滨海之美与现代都市之美浑然地融合在一起。
(作者系中国作协主席团委员、广西作协名誉主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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