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福楼(滨州)
解放初期,在我鲁北老家,有一组画面时常在眼前闪烁:阳春三月,槐花飘香的时节;芒种将至,银杏涂胭的时节;白露临近,金丝枣绯红的时节,树荫下,端着针线笸箩的姑娘们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各自盘坐在自编的高粱叶蒲墩上,嘻嘻哈哈地绣花鞋,舞动着绣花针的兰花指,蝶儿般翻飞,红的、绿的、黄的、蓝的,各色丝线精巧地搭配起来,把各自心中的花儿、鸟儿、人儿、字儿等,绣到鞋面布上。那绣花的场景,恰似一幅水墨画。
小时候听老人们说,我们那一带女子绣花鞋源自于一则神话故事的启蒙。相传,很久以前的一年初秋,鬲津河(后改称四女寺碱河,现称漳卫新河)突发大水,洪水漫出河道,像脱缰的野马,咆哮着直泻而来,洪流所到之处,房倒屋塌,人畜被吞没……此刻,河边有一个小村子,村子的最西头有一户人家,这户人家有一个浓眉大眼、面若桃花、皓腕凝霜雪的姑娘,名叫“凤”。她不仅长相水灵、漂亮,而且纯朴、厚道,生得一双巧手,是闻名乡里的绣花鞋好手。她绣的鞋花惟妙惟肖,栩栩如生,带着一股灵气。洪魔袭来的时候,她恰好绱起了才绣的凤凰花鞋,正巧穿上试鞋。说也怪,那气势汹汹的波滔到她家门口就缩回了头,凤姑娘见势,穿着那双崭新的凤凰花鞋,腾云驾雾般地飞出门去,跑东家,串西家,她“飞”到哪里,哪里的洪水就退去,神奇般地把个小村子救了下来。人们都说,她那凤凰花鞋是佛祖给开了光,注入了神的力量。由此,凤姑娘得了个“花鞋神女”的雅名。很快,这“花鞋神女”吓退洪水的事儿传遍了村村舍舍。打那儿,小河两岸的姑娘们纷纷拿起了绣花针,把自己的情、自己的爱、自己的美好憧憬和寄托绣进鞋花里……就这样,绣花鞋习俗一代代传下来,才有了本文开头那组镜头。
老家刚解放那会儿,姑娘们绣花鞋,穿花鞋,那鞋花成为人们视屏中的一种美。过年期间,成群结队的小女孩在胡同口踢键子,头花飘,鞋花跳,人们朝那跳荡的鞋花指指点点,这“冬梅”俏,那“金菊”俊;这“牡丹”鲜,那“碧荷”艳;正月十五闹花灯,扭秧歌,人们挑着灯笼,观赏着打呱嗒板儿的女孩们那飘动的鞋花,欢快的圆场里,“花儿”如蝶,“驹儿”如龙,“鸟儿”如飞,“鱼儿”如游。谁家的小子说媳妇,也拿绣花鞋说事儿,先打问姑娘花绣的咋样,设法让媒人拿双绣花鞋来瞧瞧;开明人家相亲,男女双方打个照面,小伙子的眼珠往往在女方的脚上多转几圈儿,如果花鞋绣得针脚精密,活儿漂亮,花儿有神韵,那就象征着女方心灵手巧,会过日子。所以,这风俗一兴起来,逼得女孩们十来岁就学着绣花鞋,到了十八九岁的花季妙龄,她们那绣花的手艺已出神入化、炉火纯青了。
到了姑娘出嫁的日子,绣花才艺显风流。那天,婆家人沐浴着晨曦,在吹吹打打的喜庆声中,把披着红盖头、穿着红裙子、脚蹬红花鞋的姑娘,用系着红绸、铺着红垫的罗圈椅从炕头上抬到门外的花轿口,如霞般的身影飘进轿内。这会儿的姑娘,要么穿胭红鞋面,配以示夫妇欢爱如燕莺般相谐作伴的“燕侣莺俦”;要么着榴红鞋面,刺以喻情侣喜配、水乳交融的“鸳鸯戏水”……
我清楚地记得,一年腊月初的一天,我们村一户人家娶媳妇,那热闹的场景至今仍历历在目。清晨,颤颤悠悠的花轿落地后,那绣着金凤凰的花鞋刚一探出轿帘来,人群中立刻爆出一片赞叹声:“哇——这绣花鞋这么俊、这么美呀!人家有福气,娶了个好媳妇哩!”紧接着,在鞭炮声和唢呐声的伴奏下,场子上立即溅起一簇簇喜闹的浪花:这边儿,一帮老娘们儿嘻嘻哈哈地给婆婆脸上抹锅底灰;那边儿,一群老爷们儿架起公公一起一落地蹾“夯”;花轿口,一伙大姑娘、小媳妇和半大小子拖着新媳妇满街窜,不一会儿,那新媳妇的花鞋被拖得掉了下来,被人抢走后,方才进入“拜天地”一场戏(据说,这时婆婆的脸越黑、公公身上的泥土越厚、新媳妇的绣花鞋被人抢走得越早、越快,才越吉利、越喜庆)。此刻,似乎姑娘那多年练就的绣花才艺以高分得到认可,她那甜甜的笑,才从荡漾的心湖里溢到嘴角、溢到腮颊、溢到如水的眸子里……
我深深感到,姑娘们那如画般绣花鞋的情景,实际是一种悄然进行的比赛,不单单是赛绣技,而且赛的是姑娘们那颗金子般的心,赛的是植根于她们心灵深处的美。如今漫步街头,但总觉得少了点什么,没那甜美的感觉,倒使我心中情不自禁地涌起一丝淡淡的惆怅,盼望着有一天再见到姑娘们那绣花鞋的场面……
这风俗一兴起来,逼得女孩们十来岁就学着绣花鞋,到了十八九岁的花季妙龄,她们那绣花的手艺已出神入化、炉火纯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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