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那堂语文课

□戴若冰

给一个陌生班级上第一堂课，犹如同一位素未谋面的女孩儿约会，是有些兴奋，有些激动，有些忐忑的。自然，备课也是格外的认真——做老师的都知道，第一堂课是万不可讲砸的。

那是1992年秋季，我应聘去成都某职业高中教授语文。我的第一堂课讲授鲁迅先生的散文《藤野先生》，我对这篇3200余字的散文是很熟悉的。散文记叙了作者从东京到仙台学医的几个生活片断，其中有东京“清国留学生”的生活情况；有作者从东京到仙台的旅途回忆；有作者在仙台的食住情况；也有作者受到日本具有狭隘民族观念的学生排斥的情况，以及作者有一次看电影受到刺激的情形。而散文的重点，是通过典型细节表现藤野先生的可贵品质。

我用红笔在《藤野先生》一文的题头处写道：笔意纵横，形散神凝，错落有致，发人深省。一条鲜明的爱国主义思想线索贯穿全文，使每个看似平淡无奇的生活片断闪耀着夺目的光华，从而给读者以深刻的启迪。

上课铃拉响了，我捧着教科书和一盒粉笔快步走进教室。打眼一看，黑压压的一堂，校长和教务主任带着七八位语文教师坐在最后一排。

“上课！”“起立！老师好——”“请坐下！”“在我国现代文学史上，堪称文学大师的第一人，乃是鲁迅先生……”我用抑扬顿挫的声音开场，不料刚讲到此处，有两个女生就冲到我跟前，一人递给我一张字条，问我字条上的字念什么，怎么解释。两张字条，一张写着“珏”，另一张写着“钰”。

这分明是调皮学生预谋好了的，想让我这个刚从县份上去的新老师下不了台。

小小年纪竟敢班门弄斧！我得给他们一个“下马威”：“未经举手不得提问，更不得冲上讲台！下不为例，愿诸生谨记！”

接下来，我就给同学们答疑解惑，一边说，一边板书：“珏：jué，聚合在一起的两块玉。本字象形兼会意，为二玉相并之形，意为二玉相碰之声。钰：yù，出自《五音集韵》，珍宝，宝物，也可以指坚硬的金属。”

小插曲就此结束，我立马进入正题，转身在黑板上方楷书了六个大字：藤野先生、鲁迅。

或许，正因为有了前面那个小插曲，那堂课，我讲得特别卖力，特别激昂，特别顺畅。当我讲到电影里一群中国人围观日本军枪毙中国人的情景时，不禁叹道：“同学们，请你们看看，那些个中国人，是何等的麻木啊！何等的愚蠢啊！”我发现，同学们眼里似乎都充满“怒其不争”的光芒。

下课后，同学们把我围成一团，不停地问这问那。那位递字条的长发女生居然谬赞我道：“戴老师，我感觉您讲课好像藤野先生哦！”

后来，长发女生当了空姐。有一年教师节，她还和同学们来学校看望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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