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甫的邻里情

杜甫的诗歌偶像王勃写下的友情名句，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就是说身隔天涯的知己，心也像住在隔壁的邻居。这也能从侧面说明邻居就像知己。甚至“三年邻居胜古亲”，好的邻居的确比血缘还亲，至于令孟母搬家的坏邻居就另当别论了。而住在成都浣花草堂的杜甫就自觉把邻里处成亲人。

杜甫在院中栽有多棵枣树，每当结满枣子时，他总默默地打开柴门，一任西邻住着的那位贫穷的老妇人来打枣充饥。后来他连枣树带宅子一起送给一位吴姓的远亲，举家搬到几百里外的夔府，还念念不忘用诗提醒，关心一下西邻那位老妇人，无儿无食的，不为活命哪会天天跑到你院子里打枣。你又何必把篱笆墙插得像城墙一样，搞得像防贼似的。对杜甫来说，家虽搬，但爱邻之心仍在原地。

当远客登门，杜甫虽然用自酿的陈年米酒招待贵客，还不忘隔着篱笆墙，呼喊邻居老人陪饮几杯，“肯与邻翁相对饮，隔篱呼取尽馀杯。”似乎在杜甫心目中，客至的友情固是珍宝，邻里之情也价值连城。

所谓“主雅客来勤”，就连鸟儿也通人性似的日日登门。舍南舍北皆春水，但见群鸥日日来。不但群鸥天天打卡，就连燕子也主动做他近邻，将巢筑在他家屋檐，频来语燕定新巢。朝夕相处在同一个屋檐下，燕子也就调皮地不拿自己当外人，淘气地登堂入室，翻箱倒柜，捕虫时与杜家人撞个满怀，衔泥时还弄脏了杜甫心爱的诗书和古琴。“熟知茅斋绝低小，江上燕子故来频。衔泥点污琴书内，更接飞虫打著人。”想想这也就是憨厚的杜甫，要是换成别人，早就忍不住要“在地上用短棒支起一个大竹匾，撒一把秕谷”，引诱这些鸟们，好一网打尽。可杜甫不但与任性的鸟们和睦相处，自去自来梁上燕，相亲相近水中鸥，还像关心打枣的邻居老妇人一样，关心这些鸟们的安危，劝人“莫打枝头鸟，子在巢中望母归。”在这样门风的熏陶下，杜甫顽皮的儿子也就专心地“敲针作钓钩”，而不会弹弓打鸟掏鸟窝。鸟们能结邻这么一个“仰面贪看鸟，回头错应人”的好房东，怎不三生有幸。

杜甫关心邻居，邻居也热心对他。拥有花匠手艺的近邻黄四娘，不但把花花草草个个养成春天的美少女，也让满院芳香四溢——当之无愧古人所说的“芳邻”。不但蝴蝶黄莺们黏着不去，更吸引得杜甫流连忘返。杜甫有诗道：黄四娘家花满蹊，千朵万朵压枝低。流连戏蝶时时舞，自在娇莺恰恰啼。诗中的黄四娘没有将满园春色“养在深闺人未识”，而是奉献成小型公园——既与蝴蝶黄莺们分享，更与左邻右舍共享。就凭这点也能看出她和杜甫都是敞亮人。

安史之乱中，当杜甫从烽火中趟回家，不但“妻孥怪我在，惊定还拭泪”，就连邻居们也纷纷趴在墙头，可不是做吃瓜观众，而是陪着杜甫全家一起流下感慨的泪水，“邻人满墙头，感叹亦歔欷。”都是安史之乱闹的，一人的苦难就是一众邻里苦难的缩影，想到此杜甫又流下泪水，正思戎马泪盈巾。

当他酒瘾发作，坐在家里，隔着院墙向邻居借酒，隔壁马上从墙头递来一坛浊酒，让杜甫“展席俯长流”，俯身美美地喝起来。对这样一位几乎有求必应的邻居，“所须亦易求”，被杜甫视为“淳朴”的好邻居！

古人说，千贯买田，万贯结邻。这样的邻居的确千金难买。难怪写下“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名诗的王翰，主动要求搬来做杜甫的邻居，“王翰愿卜邻”。我看王翰一方面为杜甫的才华，另一方面也为杜甫的人品。“德不孤，必有邻。”与这样一位德艺双馨之人做近邻，不是千金能买，而是前世的造化，今世的修行。

每因暂出犹思伴，岂得安居不择邻。写下这篇小文，就是希望今人们，在大力完善房屋装修等硬件设施的同时，也要努力提高邻里关系的软件。只有全面建设成形同骨肉亲如一家的邻里关系，才是精神文明的稳固根基和社会发展的强大动力！这既是“不废江河万古流”的社会公理，更是杜甫“致君尧舜上，再使风俗淳”的理想与追求！

蒋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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