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不会远去

刘雪燕（金牛区）

凤凰山，离我家最近的一座山。

春天里的红，是一点点，一片片蔓延开来的。清晨醒来，猛地发现那片红竟染遍了天空。于是左呼右唤，我和小伙伴们拿起早已糊好的纸风筝，跑过农舍、林盘，如果能听见打靶场的枪声，那桃林就离你不远了。大人们落在小孩的后面，总要迟一阵才到。他们找到去年野炊挖的坑，放下锅碗，清除坑里长了一年的荒草，然后开始引火做饭。小孩子们直直地奔开阔地去。抓把泥土抛到空中试试风向，春天的风是无序的，哪试得准，一会儿往东吹，一会儿又往西走，喝醉了似的，风筝也跟着醉，上下翻滚，有的还在空中和别的风筝打起架来，急得拉线的直跺脚。等到饭做好了，风筝也七零八落，完整在手中的已经很少了……简单的饭后，懒洋洋地躺在桃树下，打个盹，那红竟也洇红了一个甜甜的短梦。

夏日的记忆是散漫的。暑气退场的黄昏，和大人们沿东风渠旁的一条小路去凤凰山。路不宽，四周多是呈正方形或长方形的鱼塘。若有余晖，鱼塘里便金光闪闪，喂鱼人朝塘里撒着鱼饲料。那抢食的鱼儿便把一池水搅得千变万化，偶尔银光跃出水面一闪，多肥的一条啊！边走边看，不知不觉间已上了山，农人们三三两两扛着农具往家走，蚱蜢、青蛙，冷不丁地从草丛里跳出来又跳进去，自顾自地玩耍。暮色渐浓，炊烟从小院的屋顶升起，到了半空就被夏风拐跑了，飘向了远方……夏，在走走停停中，变得清凉了。

秋风，是最出色的染匠，大笔一挥，山中的树叶就变了颜色，有了层次，或金黄或暗红，或黄中带绿，或绿中带粉，五彩斑斓。蝉鸣声也弱了，透明的壳附在老树杆上，证明夏天它们曾经热烈地来过。最让人着迷的是橘园。红彤彤的橘子，招摇地吊在枝头，矮矮的唾手可得。运气好的话会遇见摘橘人。摘一个就往身后的背篓扔一个。见我们看得出神，偶尔会扔两个过来，让我们尝。分吃后，还觉得不过瘾，我们便缠着要帮忙摘。摘橘人心知肚明，点头应许。趁着摘橘的间隙，藏进橘林深处，又偷吃不少，还专捡红透的……踏着至真观悠远的钟声，伴着落叶红橘一起坠入秋的染缸。

冬天，我是很少上山的，只远远地望着它，看它一天天显露出山的原型。田间，房屋明朗了许多。整齐的草垛一个挨着一个，准备用燃烧的方式帮助人们驱走严寒，曾经绿树掩映的山路变宽变亮了。来来往往的人们步伐轻了，两手空空地在田间溜达，看似沉睡的大地，实际在黑暗的深处，正酝酿着一场更大的萌动。种田人心里最清楚不过了。冬是简单而纯洁的，却又是憧憬最多的一个季节。

有些花，在记忆里绚烂，有的人在回忆中远去，而那山，依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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