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助豪气来笔端

□ 陈柴（成都）

构成我国丰富的饮食文化众多元素中，酒占了很大比例，而且积淀深厚，源远流长，以致将酒从饮食文化中划分出来，成为酒文化中单独体系。

祖先聪慧，把五谷杂粮精加工变为附加值极高的琼浆玉液，给生活增添了全新内容，为各种创作提供了无比丰富的素材。千百年来酒为餐饮文化的提升立下了汗马功劳。试想，没有酒这个神奇的液体，诗仙李白吟不出“鲁酒不可醉，齐歌空复情”，诗圣杜甫留不下“李白一斗诗百篇，长安市上酒家眠”，岑参难写出“脱鞍暂入酒家垆”，高适道不出“虏酒千钟不醉人”，也没有曹孟德的“何以解忧，唯有杜康”等佳句。从这个意义上讲，酒助兴于文人骚客，他们借饮酒之朦胧、斗酒之激越，让笔下流淌出一篇篇咏酒的华章。历史如斯。

当今亦如斯。大学问家启功先生“海棠十万红生颊，都是西川醉后人”，一代儒将魏传统的“剑南春色赏不尽，绵竹清露泛物华”，名作家姚雪垠“偶有诗思兼酒兴，剑南春色上毫端”……这样的佳句可以说拾之不尽，唱之不穷。

倘若没有酒的参与，难以想象我们的戏曲宝库将减少多大的分量。梅兰芳大师借酒生性创作了《贵妃醉酒》，把天上神仙府、人间帝王家演绎得淋漓尽致；马连良大师借酒抒怀，留下了飘逸俊秀的《草船借箭》；川戏圣人康芷林台上步履蹒跚，创作了传世名作《太白醉写》；名净吴晓雷正是酒助神威，吼出了声震瓦屋的《五台会兄》……我国各种戏曲宝库中，大凡精品莫不与酒有关。

民间传诵的故事与酒相连的就更多了。周总理交友的善饮；总设计师邓小平的喜饮；陈毅元帅憨直的豪饮；文人胡乔木的雅品……以及老百姓的口头禅“无酒不成席”等等，更把其功能发挥到极致，让琼浆玉液充满了诗情画意。

至于国画家以酒为题材的写意、工笔、泼彩画作，更是熠熠生辉，不胜枚举。央视曾播放的《酒鬼背酒鬼》写意画，就出自九十六岁高龄大画家、老顽童黄永玉之手。

果真是“道不尽的杏花村，说不完的郫筒沽”。

这是个久远掌故：驿站孤灯，驼铃叮当，大唐时期“丝绸之路”的重镇交河，酒肆林立，堂店栉比。入夜，红烛高照，羊肉飘香，内地商贾、塞外驼队走印度，去波斯，必经此地加足粮草，补充水源。丝路鼓乐伴回、维、哈、汉等民族商人在此轻歌曼舞。葡萄美酒夜光杯，通宵达旦不知归。何等野狂！

据史料考证，1300多年前盛唐时期，川酒已越剑门，跨长城，流入新疆、甘肃而踏上丝绸之路，这烈性爽颐之酒醉倒几多异域丁壮，迷倒许多他国哥妹。

“棋琴书画酒诗花”七件文人雅事中，酒赫然位列第五位。我羡酒之甘洌进而想见烤酒儿郎的艰辛。曾多次足涉史获小成都美誉的绵竹。车至街衢，著名的《迎春图》画卷展示明清时代的场景已不复存在，代之而起的是整洁的街巷，时髦的后生，闪烁的霓虹，如淌的车流。与这座城市形成强烈反差的是具有400多年历史的“天益老号”烧坊，至今，几口老祖爷留下的窖池仍散发着独特的迷你魅力。

我亦去过“全兴”“五粮液”“文君”等产地，但见排排作业区，酒糟如丘，膛火熊熊，蒸汽升腾，醇香四溢。烤酒儿郎赤身露臂来回穿梭：拌料，上甑，下窖，摊晾，接酒。老大不时舀起还有余温的原料酒品尝、观色、回味，他愣是咂得出这锅酒的优劣，尝得到劳动成果的甘甜。

其实，在我国几千年的饮食文化中有一种绝美佳酿，其名叫“郫筒酒”。它的酿造得力于这方宝地的气候、水质、环境等多种因素以及人民的勤劳。每当春节前后，当地百姓都有“自酿酒香香邻里，邀朋一饮醉春归”的习俗。这种佳酿从侧面反映了该地发酵蒸馏技术的盛行，为“郫筒酒”酿造奠定了坚实基础。

据传，诗圣杜甫为吾乡留下关于“郫筒酒”的故事——杜甫的诗友高适是管理彭州的一把手，而落泊于成都浣花溪畔的杜甫，常望朋友“扶贫”：“百年已过半，秋至转饥寒。为问彭州牧，何时救急难？”而这位挚友不仅解囊资助，还馈赠当时高档名品“郫筒酒”。杜甫为这“醇香厚重、清洌甘甜、余味悠长、齿留芬香”的琼浆玉液而酩酊大醉：“昨夜晚吃酒醉和衣而卧，稼场鸡惊醒了梦里南柯”。杜工部在赠另一挚友严武诗中，更留下“鱼知丙穴由来美，酒忆郫筒不用酤”的名句，喜的是将我出生地“郫筒”定格下来。用白话解两句其大意是：鱼呀，数雅鱼（丙穴）最为安逸；喝过郫邑的“郫筒酒”呀，其他的酒就不用花钱去买了。

更有苏轼、陆游、袁牧等大文豪皆为“郫筒酒”留下名篇佳句。

这么多年来，郫县的酿造专家致力于恢复“郫筒酒”而查史料、翻文献，不断地进行试验，非遗传承人张祥根在有关科研单位和酿造大师钟伟昌、邱志国等帮助下取得突破，成功酿造出“饮之如梨汁、蔗浆，醉醺而不知其酒”的杯中琼浆，引发强烈的社会反响。

“知否杯中助兴物？滴滴皆是汗换回”。当我们“海棠十万红生颊”时，切莫忘记杜康及其后辈创新、丰富了的这杯琼浆玉液，正因有了她，才让我们的生活变得如此豪迈豪气，如此多彩多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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