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住左江边

□梁新勇

老家是左江边的一个小山村。碧绿的江水，从上游龙州、江州等地而来，绕着村边，拐一个大弯，向东流去。下游依次流经扶绥县城、南宁市郊的杨美镇等地。再往下，在南宁市江南区江西镇宋村三江口处，和右江汇合，形成邕江。其重要的支流有明江、响水河、黑水河、横龙河、汪庄河等。左江是西江水系上游支流郁江的最大支流，干流全长539公里，流域面积32068平方公里。

在陆路和空中交通尚不发达的年代，江河成为商品运输的主要通道，也是人员来往的主要通道。上世纪70年代末，在我6、7岁时，一群小伙伴经常去河岸边玩耍，看木帆船在河道上往来穿梭。那时还没有柴油发动机作动力，木船的动力主要靠挂帆和人力摇桨。下行时，有水流的作用，且有风吹着船帆，船行走的速度也挺快的。夕阳西下，霞光照在水面，波光霞影，江水流金淌银。江上或帆船点点，或打渔人在悠然的下网，好一幅渔舟唱晚的美景，煞是好看。我们站在河岸边，看着往来的船只。调皮的我们，有时还追赶着船只，往船只上扔小石块。船里的人出来，站在船舷边，朝我们吼几声，我们也就跑开了。

如果是逆流而上，船工就苦了。特别是村边有几处河道狭窄的地方，水流湍急，岸边怪石矗立。行走到这些地方时，船工们奋力摇浆。或几个人站在船舷，用木篙用力斜顶着岸边的石头，给船前行的力量。木篙顶端镶嵌着较尖的铁条，方便顶着石头。天长日久，河边的石头上，竟然留下诸多手指大小、深约四、五厘米的圆孔，那是船工们反复用木篙顶成的。如实在不行，船工只能上岸拉纤了。他们三五个一组，套上拉纤绳，躬腰登腿，拼力拉纤。他们一边拉，一边喊着整齐的号子，“咿嗬——咿嗬……”艰难地拖着船儿像蜗牛一样，在河道中缓缓移动。

“山里孩子不怕狼，江边孩子爱嬉水。”在江边长大的孩子，特别是男孩子，爱玩水是天性。小时候，我们一帮顽童去江边玩耍，大人们就对我们说，你们想学会游水，有一个“秘方”，包你们马上会游水。大人告诉我们的“秘方”，就是拿一只蜻蜓咬自己的肚脐，很快就会游泳。我们竟然信以为真，忍痛照做。大人们则在旁边哈哈大笑。我们先在村里鱼塘玩水，再到河边浅水处，不到6岁，我们个个无师自通地学会了游水。

在炎炎夏日，中午一放学，我们有时连粥都不喝，飞奔到左江边，脱光衣服。其实全身衣物就是一件短裤和一件吊带的晴纶背心而已，不用两秒钟，全身光溜溜的。我一头猛扎到水中，在水中潜上几秒钟，夏天的炎热顿时消融在清凉的江水中。我们时而在水中仰泳，时而凫水欢呼。或潜入水中，比赛憋气时间长短；或学着电视里运动员，站在岸边高耸的石头上往水里跳，体验凌空飞跃的感觉。或在水中打水仗，双脚踩水，左右手开弓，相互戽水。在水中，我们个个身形灵活，玩水自如，如同《水浒传》里“浪里白条”的模样。

记得在小学四、五年级的时候，有一天晚上约11时，我们几个同学弄夜宵吃后，一起到河边游水，并约定横渡到对岸。夜色朦胧，江面四处寂静，唯有“哗哗”的流水声。在水中，看到水底漆黑一片，深不可测。联想到大人说水中有怪兽吃人，很是害怕，担心有什么水中怪兽把自己往水里面拉，我们心“咚咚”直跳，不敢看水底，只有大声说笑，掩饰自己恐惧心理。返程准备游到本村河岸时，我们都争先恐后拼命地游，生怕落在在后面被水怪吃掉。到了河岸，我们顿时欢呼跃雀，一直悬着的心才放下来。直到如今，回想那晚游水的情景，还令人后怕。现在再给十个胆，我也不敢夜游并横渡左江了。

“百里左江百里画，千古花山千古谜”。左江不仅是沿岸人民赖以生存的母亲河，桂西南地区水路航运的大动脉。自古以来，同时还是一条以美丽山水和神秘骆越文化著称的景观河流。左江沿途岸绿、景美、水清、山奇、石秀，一江美景，山奇水秀，满目怡人。河道蜿蜒曲折，山环水绕，两岸高崖壁立，藏奇夹秀，形成极其旖旎的山水风光。

早在明朝崇祯10年(1637年)，著名旅游家徐霞客从南宁沿邕江逆流而上，赴左江流域考察，途经扶绥、江州等沿河地方，对左江河段的山水给予了高度评价。游历全国各地的他，把左江沿岸的美景与桂林阳朔的山水、长江三峡的险峻和福建武夷山的清幽相提并论，并认为左江美景比这几个地方还略高一筹，为左江在历史的长河中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更值得称道的是，左江还是一条有神奇骆越文化的江河。在延绵左江200多公里的悬崖峭壁上，有壮族先民骆越民族遗留的文化瑰宝——左江岩画。在我的家乡扶绥县渠黎镇新安村，沿江边的敢怀山和驮坛山的悬崖上，各有一处壁岩画。据不完全统计，左江流域全部崖岩画为79个地点、179处、280组。这些岩画画在临江悬崖峭壁上，人像或大或小，或持干戈，或骑马，或狩猎。场面或祭祀天地，或欢庆丰收，或唱歌跳舞，宏大热烈，冲击人的视觉，给人以震憾。历经数千年时光的风吹雨打，这些画像依然色彩鲜艳，栩栩如生。左江岩画规模之大，范围之广，世界罕见。

让人称奇的是，在猴子也难攀爬的悬崖峭壁，壮族的先民如何攀岩绘画？绘画所用颜料是何物，何以历经数千年风雨侵蚀，依旧鲜艳夺目？整个左江流域一系列的岩画，所表达的文化内涵是什么，传达什么社会意义？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众说纷纭。种种的不解之谜，犹如一部深不可测的无字天书，给后代留下无穷的猜想，更给壁画蒙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让世人神往。

“北有漓江、南有左江”。左江是一条美丽的河流，她妖娆多姿，飘逸隽永;左江又是一条神奇的河流，她穿峡过崖，古朴幽远。沿岸两岸的山水美景也越来越得到人们的青睐，引来各方关注。左江旅游开发亦得到各级政府的重视和开发，正努力打造“北有漓江、南有左江”、“北有灵渠、南有花山”旅游品牌，力争成为广西旅游新一极。

近年来，左江开发风起云涌。在毗邻家乡不到数公里的上游建设了山秀水电站，在下游的南宁市郊建设了老口水利枢纽工程，左江的水能得到开发利用。2012年，左江崇左至南宁Ⅲ级航道工程正式开工，工程建成后，左江航运能力将实现大提速，1000吨级船舶可从崇左直达珠江三角洲及港澳地区。意味着“西江亿吨黄金水道”建设进程中的又一条重要绿色运输通道将面世。

2015年，国务院下发《关于左右江革命老区振兴规划的批复》，给左江流域经济社会发展注入新动力。但愿左江能撩开那神奇而迷离的面纱，成为休闲旅游的“百里山水大画廊”，成为交通运输的“黄金水道”，成为流域群众的“幸福之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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