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的人民“孺子牛”

□本报记者蒋欣攸

“破案神速，一心为民。”2018年11月中旬，扶绥县昌平乡村民李红香第三次带着写着这8个大字的锦旗，来到扶绥县公安局昌平派出所，期盼这一次能够亲手将锦旗送给民警黄福振。可是民警们仍像前两次一样告诉她，黄福振还没有回来。

李红香很失望，将锦旗交给了民警们，并嘱托他们，等“这个戴着眼镜、个头很壮”的警察回来了，一定要将锦旗交给他，而她要亲自当面感谢他。

可黄福振再也没有回来，这一声“谢谢”没有来得及说出口，这面锦旗也永远无法送达他的手中。

为群众安宁长期奔走而积劳成疾，在住院治疗数个月后，2019年2月21日，46岁的黄福振病情突然恶化，经抢救无效不幸离世。

从警24年来，他全身心投入到群众工作中，群众永远不会忘记他。遗体告别仪式现场，60多名昌平乡的村民自发为他送行。

灵堂已撤，可那悲痛凝重的气氛仍笼罩着扶绥县公安系统。

3月30日，在黄福振逝世一个多月后，记者来到扶绥追寻他的足迹，听老百姓含泪讲述他的故事：他为人老实低调，他是警察局里的“老黄牛”，群众们也许不记得他的名字，但是一定知道他的外号“牛哥”……

从那红了的眼眶、无语凝噎和声声叹息中，记者真切地感受到黄福振与老百姓之间血肉相连的警民关系，感悟到“俯首甘为孺子牛”的“老黄牛”精神。

忠诚履职，像陀螺一样旋转的生命停止了转动

昌平派出所的院子里，黑狗仍像往常一样在树荫下等待着执勤归来的主人。二楼办公室，黄福振的警服仍整齐地摆放在屋里，工作牌还摆在办公桌上，桌上的笔记本密密麻麻记录着他到昌平派出所两年来的工作，椅子上挂着他进村时常戴的草帽。

时间似乎定格在了2018年10月31日，黄福振在昌平派出所工作的最后一天。

在昌平乡，乡亲们、民警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追忆着黄福振。面对每一位受访者的泪眼，记者数度无法笔记。

2016年12月，黄福振从扶绥县公安局刑侦大队调任昌平派出所教导员。在矛盾纠纷多、诉求群体多、上访群众多的昌平乡，派出所的工作千头万绪。5名民警中，一名民警被借调到扶绥县公安局“扫黑办”。上级的专项行动、村民们的家长里短、大事小事都落在了剩下的4名民警的肩上。

“2018年，他几乎将所有的精力放在了化解村民矛盾纠纷上，只请了一天公休假看病。”痛失战友，扶绥县公安局局长谢耀勋仰头止泪。

2018年5月起，昌平乡木民村个别村民以水泥厂开采石料污染环境、破坏风水为由，煽动村民向水泥厂索取巨额赔偿，并聚众闹事。7月31日，执法人员依法传唤9名当事人，遭到村民围攻。为避免事态进一步恶化，公安机关采取行动，依法拘传了一批现场参与闹事者。

这一年的5月到8月，黄福振几乎每天都呆在开采石料的矿山维持秩序，化解纠纷，调和矛盾。

这是桂南地区一年中最热的时候，地面被烤得炙热。没有雨时，矿区像铁锅，下了雨，矿区像蒸汽笼。谢耀勋记得，温度表上显示，烈日下的矿区气温高达40多度，那段时间，在矿区呆上半天他都觉得难以忍受。扶绥县公安局国保大队大队长陈艳回忆，一天下来，他们的防爆服、鞋子可以倒出水。

2018年6月2日，和黄福振一起执勤的陈艳发现，穿着便服的黄福振在不经意间拉起裤腿，露出的是脱皮溃烂的腿，这是不断往上冒的热气烘干了皮肤水分，造成了小腿全部溃烂。

可是就是在这样常人难以忍受的环境下，白天，黄福振就带着几块饼干，裤兜里揣着矿泉水，上山维持矿山的生产秩序；晚上，他又入户走访村民，引导村民依法依规维护自己的利益，通过法律渠道表达合理诉求。每天晚上11点多回到派出所后，他又整理上报有关治安动态信息，常常凌晨两三点钟才能休息。

这一年的夏天，黄福振几乎没有回过家。妻子孙映芳记得，丈夫想见孩子和母亲一面，她还得开车送他们去昌平派出所团聚，可是丈夫陪着老人孩子没多久，又要外出执勤任务了。

孙映芳忘不了这个夏天。6月的一个晚上，黄福振回家取衣物，孙映芳察觉到他明显消瘦，肤色发黑暗沉，并时不时咳嗽，为此，孙映芳叮嘱他抽空去检查。

可是，检查的时间一推再推。

木民村的事刚处理完，中国―东盟博览会安保工作、国庆安保维稳工作又接踵而来。直到10月8日，国庆长假结束后，黄福振才利用补休假一天的时间到南宁的医院检查，此时他的大腿已经开始肿痛发痒。（下转第三版）（上接第一版）

医院的诊断是无肌病皮肌炎，他取了药后又匆匆回派出所上班。10月起，他的咳嗽越来越严重，每天上午去乡卫生院输液后，下午又继续回到木民村开展工作。

"这么好的人怎么就走了？"发出哀怨的是昌平乡联豪村党支部书记邓大生。

10月31日，这是邓大生最后一次见到黄福振，执勤归来的黄福振手扶着腰，一瘸一拐地远远走来。走近了，邓大生才发现黄福振脸色异常，且脖子红肿。邓大生催促黄福振赶紧去医院检查身体。

谢耀勋不会忘记这一天。

11月1日，和谢耀勋同龄的黄福振，站在局长办公室门口，背着双手，憋了半晌，才很不好意思地递出藏在身后的请假条，说："局长，我向您请假，去看病。"不等谢耀勋开口，他又补充道："我就请一天的公休假。"

黄福振连请假看病都觉得愧疚！当天，他住进了扶绥县人民医院。一个星期后，他转到了广西壮族自治区人民医院。经检查，医院诊断其为快速进展型间质性肺炎及并发症。此时他出现重症呼吸困难，处于昏迷状态。医生说，黄福振这个病错过了最佳治疗时间。

12月14日，上级公安机关通过公安民警医疗救助"绿色通道"，将黄福振转到北京中日友好医院治疗。

2019年2月21日，黄福振病情突然恶化，经抢救无效不幸去世。

等邓大生想打电话询问病情时，黄福振的手机再也没有人接听。

他用心、用情诠释警民关系

"什么时候出院？"

"辖区的贫困生是不是在学校里上学？"

"黄金业的廉租房手续提交了吗？"这是丈夫在扶绥县人民医院住院期间，孙映芳听到他在电话中询问得最多的3个问题。

昌平乡中华村65岁村民黄金业，早年从部队退役后搞种植成为全乡首批"万元户"，后因经营不善破产，儿子因各种原因一直无法上户口。此时，黄金业又患了肺脓肿，仅是医疗费就花了21.8万元，且后续的药费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得知情况后，黄福振四处奔波为黄金业找工作，并找有关部门为他报销部分住院费、帮他向政府申请生活困难补助；同时，还向上级公安部门反映他的困境，免除其儿子上户口需要的DNA鉴定费用。

8月28日，眼看就要开学，当黄福振和同事把这本来之不易的户口送到黄金业手中时，黄金业夫妇忍不住潸然泪下。

户口迁至城厢镇的黄金业已不在黄福振的辖区范围内。可是，就在2018年10月30日，病倒住院的前一天，黄福振还到县有关部门为黄金业申请廉租房。住院期间，黄福振担心错过了申请廉租房的时间，仍不忘交待时任城厢派出所教导员的陈艳跟进廉租房办理手续，打了一遍又一遍的电话跟踪手续办理情况。

"我永远不会忘记你对我们的恩情，天堂一路走好。"今年3月初，许久未见到黄福振的黄金业，得知黄福振过世的消息，多方打听到黄福振的家，买了香蜡，专程赶到他的家中上香，寄托哀思。

"他在用心、用情对待群众，从他的身上，我看到了共产党员为民服务的精神。"黄金业的话说出了昌平乡村民的心声。

"这么年轻，怎么就走了。"听闻黄福振去世的消息，李红香的面容凝固了。2018年，一名中年妇女从李红香的农资店中盗取了1000元。李红香本以为再也追不回这1000元了，谁曾想，黄福振仅凭一个不完整的监控视频只花了2天时间就破了案。

"他一天不来到村里就觉得浑身不对劲。"邓大生说，黄福振三天两头来到村里，调解纠纷，宣传法律法规，几年下来，村里赌博等不良现象不见了。

得知黄福振患重病后，木民村的部分村民委托村民代表李建伟将所捐的4500元现金送到昌平乡党委书记黄丽燕的办公室。村民们也许不记得黄福振叫什么名字，但是记得有这么一位警察，在矿区里执勤一整天不喊累，经常戴着草帽进村解决矛盾纠纷。

"当接过这4500元，我就明白了警民关系的内涵。"昌平乡党委书记黄丽燕明白了，为什么黄福振带领民警到村里办案或走访，村民请他们进家喝茶吃饭，为什么民警号召办什么事村民都响应，为什么民警调处矛盾纠纷或是办案可能要"得罪"一些人，而村民依然信任黄福振。

2018年，黄福振参与调解各类矛盾纠纷37起，有效地促进社会和谐维稳，昌平乡的刑事案件从2015年的39起降至2018年的8起。昌平派出所被崇左市授予"全国'两会'安保维稳工作成绩突出集体"称号。

用一生写下"老黄牛"精神的"牛哥"

孙映芳说，当年，是黄福振的诚实打动了她的心。认识黄福振时，他早已有了"牛哥"的外号。扶绥县公安局里新来的同事们不知道"黄福振"是谁，但是一定知道"牛哥"，就连黄金业也称他为"阿牛"。

正如他的外号一样，黄福振为人诚实、低调，像老黄牛一样，工作任劳任怨，不知疲倦，不求回报。

在刑侦大队工作17年，黄福振干一行爱一行钻一行，勤奋学习，刻苦钻研，获得了中级痕检工程师职称，成为扶绥县公安局的刑事技术带头人。他在担任分管技术的副大队长后，积极推动刑事技术建设。在他的努力下，公安局刑事科学技术室被自治区公安厅评为三级实验室，物证鉴定室通过自治区质量监督局资质认定，可出具法医类、痕检类的鉴定报告。

从警24年来，黄福振曾两次在执行任务中负伤并造成伤残。

一次是2001年初，他率队追捕，嫌疑人拒捕打伤其右手，导致掌骨断裂，治愈后造成右手掌变形。

另一次是2011年11月的一个深夜，在抓捕一个特大盗窃机动车团伙主犯时，黄福振跳上面包车控制团伙主犯，嫌疑人突然加油门驾车逃跑，黄福振猝不及防，摔倒在地上，造成3根椎骨压缩性骨折。在法医李孟山的多次劝说下，黄福振来到民政部门鉴定，伤残九级！

"他原本可以靠着两次伤残立功受奖，可是他一直保密。他说这只是他分内的工作，他的工作还没有完成，他不愿给组织添麻烦。"李孟山还没从悲痛走出，他懊悔，为什么要等黄福振病逝了才将其伤残情况告知领导。

对此，孙映芳一脸惊讶。近几年来，每逢天气变化丈夫都会腰痛，平日里，他不能进行剧烈运动，不能久站久坐。她知道丈夫因公受伤，只是不知道会严重到伤残九级。直到整理遗物时，才知道丈夫一直瞒着她。

黄福振在他的岗位上像老黄牛一样任劳任怨、低调地耕耘。他说："像牛一样把该做的都做了，别人自然会看到你的付出。"

在黄福振担任分管刑事技术工作的副大队长的6年间，他共组织指挥参与侦破各种侵财案件659起，为群众追回经济损失107万元。

留给事业的时间多了，分给家里的时间就少了。从小到大，每当家里的电话响起，黄福振的儿子就知道，他的爸爸又要去执勤了。

"这一次，我宁愿相信他又去一个很远的地方执勤了。"孙映芳一边讲述一边痛哭。孙映芳也在扶绥县公安局工作，因为工作忙，她和丈夫几乎没有机会带孩子出游，就连重大节日，一家三口也难以团圆，他们家甚至找不出一张近年来拍摄的合照。

"我很遗憾，不能一起陪伴孩子成长，我很遗憾，两年来没有在一起拍过一张照片，我很遗憾，不能一起相伴到老。"孙映芳再次把头埋进了双手，声音哽咽，而后再次抬起头，用坚定的语气说："但是，我们不后悔。"

孙映芳理解黄福振：终其一生为人民。于人民，他是俯下身的孺子牛，于同事，他是脚踏实地的"牛哥"，于业务，他是精益求精的"老黄牛"。他用行动诠释了永不磨灭的"老黄牛"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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