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境壮家人的“山歌婚礼

图为壮家"山歌婚礼"现场□农林文/图

龙州县金龙镇地处中越边境，这里居住着1.8万多穿着长衫并自称“布傣”的壮家人，“布傣”人能歌善舞，风俗独具特色，他们的传统婚礼从始至终沉浸在优美动听的山歌之中。

今年农历正月十七，我参加了“布傣”壮家人的一场婚礼。新娘的家在龙州县金龙镇横罗村都宽屯，新郎家在远近闻名的“美女部落”——金龙镇双蒙村板池“美女村”。

新娘的家都宽屯是一个与越南仅一山之隔的小山村。婚礼当天春雨濛濛，灰白色的雨雾缠绕在连绵起伏的山峰上，傍晚时分的小山村炊烟袅袅，新娘家的门前屋后，一帮人正忙着张罗当晚的饭菜，人们的欢笑声、炒菜声、锅碗瓢盆碰撞声夹杂在一起，构成了独特的乡村婚礼前奏曲。

夜幕降临，不知谁喊了一声“新郎来了”，人们便不约而同地全跑到门口看热闹。新郎由两个伴郎、两个官郎、两个官娘陪同，他们来到门口时，被新娘家的一群女歌手挡在门外。门口一张小桌上摆放对扣着的八只碗，这样做的意思是设置门障——“酒把门”，双方要唱“入门歌”，对上十几首山歌才能入门。特别有意思的是，官郎唱一首歌前必先用越南话说一句：“开口先敬阿公阿婆敬先祖”。“入门歌”大致内容是，女方盘问男方来这儿做什么，一路来经过什么地方，看到什么，带了什么好礼物，娶新媳妇是否看了良辰吉日等等，男方官郎必须以歌作答。其中女方歌手唱：

笑问客人是何方，一路过来有几弯；日来夜到辛苦了，风尘仆仆何事商？男方官郎山歌作答：

客是板池小官郎，一路过来十八弯；风雨兼程不觉苦，只为接亲大事商。

官郎一首接一首地唱，述说一路走马观花，一路寻访，经过田垌、房屋、山坡、花草树木等，赞美沿途山清水秀，特别是一口泉水清澈无比；来到村里，看到村庄草木茂盛、鲜花盛开，像个大花园，新娘就像花园里最美丽的牡丹花……唱词生动，曲调优美，表达了对美好生活的憧憬和向往。

对完“入门歌”，新娘家人才搬开门障让新郎一行人进入房屋中堂。接着新郎拜堂，拜过高曾祖、前前祖、后后祖、父母亲等十二拜。拜毕，新郎的官郎和新娘的官郎、家族父老大闹中堂，双方以歌代言，尽唱些“梁山伯与祝英台”“牛郎织女”“范子和玉花”“花木兰从军”之类的故事；新娘的官郎还通过考问式的山歌，考问新郎的官郎，问盘古开天辟地、天文地理、三皇五帝、历史典故、家具农具、稻田耕地，还问世间万物、甲子、日历、天干地支是谁创造的等等，大家边唱边聊边喝酒，彻夜不眠。其中女方官郎唱道：

姑娘今年十七八，未曾出门搬过柴；今朝交她到你手，不要让她把苦捱。男方官郎唱答：

姑娘讲来命最好，嫁得新郎家底厚；切菜金刀银砧板，劈柴使用银斧头。男方官郎又唱：

姑娘好命嫁过来，三年手抱两小孩；红颜更比旧颜靓，靓过对面红棉开。

在新娘家旁边的亲戚家里，新娘的上百个亲朋好友早就坐满了屋子，也在开一场热闹非凡的“山歌演唱会”，引得附近的越南亲戚也来唱山歌凑热闹了。大家唱古吟今、谈苦说甜、对歌猜谜。动人的山歌一直唱到深更半夜，边陲小山村陶醉在幸福的歌声里。

凌晨，新娘的官郎一边以歌代言，一边把白米、钱、新娘“生辰八字”以及一张写有“金生丽水，玉出昆岗”的字条用布包好，作为“宝玉”。这“宝玉”寓意结婚以后生活在金钱、白米中，丰衣足食，生活无忧，字条上的词句意即：我家的闺女如生于丽水的金子、出自昆岗的玉石一样宝贵。“宝玉”要互相传递，传遍坐在中堂的每个长辈怀抱，然后才送给接新娘的官郎，官郎接到“宝玉”后，付给新娘母亲72元功恩钱。在“宝玉”的传递过程中，传到谁的手中，谁都要唱山歌以示祝福新人。

凌晨一点半，屋外仍细雨如丝，春寒料峭。经过一番梳妆打扮后的新娘，在四个伴娘、两个官郎、一个官娘和一个挑担子的小姑娘陪同下，要动身前往“美女村”的新郎家了。按传统习俗，新娘和伴娘出门时每人都要戴一顶尖顶斗笠，官娘还要挎一个壮锦编就的漂亮袋子。嫁妆除了家用电器，最少不了的是用自织的以壮锦做面料的四张棉被和两个枕头。出门前，新娘的官郎照样以歌代言，嘱咐新娘到新家后如何做人持家，如何孝敬老人等等，谆谆教导，情真意切。新娘离开后，娘家的亲友们仍通宵达旦地唱歌。

凌晨两点多，当新娘一行人驱车到达新郎家时，新郎家中正举行“补粮”仪式，天琴法师手持天琴，盘坐在屋子中堂边弹边唱，祈求新郎家中父老长命百岁、幸福安康。

天亮了，新郎伴郎和新娘伴娘一起进行拜堂仪式，新娘的官郎在旁边唱山歌叮嘱新娘：

送你来到新家里，孝敬老人懂道理；

勤俭持家共努力，致富路上千万里……正月十八中午，在都宽屯新娘家和板池“美女村”新郎家，热热闹闹的婚宴分别举行，双方的亲朋好友们兴高采烈，举杯畅饮。酷爱山歌、从来歌不离口的“布傣”壮家人当然不放过这把酒高歌的机会，在新郎家酒席上有人边吃喝边风趣地唱起来：

择得吉日把亲娶，亲朋好友人真多；难得厨师忙日夜，办得丰盛满宴席；朋友真诚来祝贺，大杯美酒敬哥喝；阿哥拿碗连拿筷，低头挟菜不识礼；满台酒菜哥吃尽，讲来糊涂真羞耻。

大家听了都被逗笑了，这开心的笑声，笑出了边陲壮家人满满的快乐和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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