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暖的火焰 不熄的光明

□庞尉婷

苦难的生活，容易考验人性，亦能催生人们对希望的渴求，温暖的火焰，易激起昂扬的斗志，点燃年轻人奋斗的青春，林月亮的生活，正是如此。

谁是林月亮？那是一个坚韧、隐忍，表面憨厚朴实，内心实则充满理想和斗志的有志青年――源于崇左本土作家赵先平中篇小说《炭火燃烧》。粗中有细，以小见大，就是这样一个看起来线条清晰的故事，让读者对文中人物形象有了深刻的印象，那些交织起来的人生里，有亲情的维系，有爱情的萌芽，有友情的延续，更有梦想的指引，于是，该小说中以林月亮为主线的主人公们之间的故事，深入读者人心。

时间回到上个世纪四五十年代，在一个叫做安和乡的地方，有这样一群青年，他们有着不一样的出身，但他们有着一样的血气方刚和饱满的革命斗志，于是，小小年纪的他们就开始将光明的火焰，悄悄点燃。“林月亮喜欢有革命志向的人，比如班上的马统中，对抗日宣传十分积极，比如他的同桌刘亮，一起在班上组织读书会，还暗地里一起交流学习革命理论的感想。”

林月亮是卖炭翁之子，在当时，以卖炭为生的家庭大多过得艰难。俗话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这句话用在林月亮身上，再合适不过。“把山里的林木截成段，在炭窑中点燃，烧到一定程度，封闭炭窑不让空气进入，余热继续加热干馏，木材的水分和木焦油被馏出，木炭经过碳化，成为上好的炭木。”就是这样一个烧炭的过程，早已被林月亮了然于心。6岁就开始跟着父亲林老三学习烧炭技术的林月亮，早已练就一门过硬的出窑取炭的本事，“林月亮可以闭气几分钟，他长长吸一口大气，入窑，取炭，出窑，整个过程也就在几分钟以内。为此，林月亮在村里得了一个‘黑炭’的绰号。”正是因为烧炭，林月亮也练就了很好的基本功底。而这，成为了让林月亮往后的人生变得与众不同的原因。拜师黄铁匠，让林月亮这块锐铁，得到了锤打和淬炼。黄铁匠在教林月亮基本功时告诉他，要把打在自己身体上的每一拳都当成是抚摸。“那只是皮与皮的摩擦，肉与肉的碰撞。”林月亮领会并且铭记着师父黄铁匠的教诲，并以此鞭策自己。

林月亮有过一次在街头被好几个街头仔踢打的经历，但他没有还击，而是以极其过人的抗打能力应对这蛮横的暴力，“被别人打，就他的感觉而言，甚至是一种享受，似乎别人下手越重，他越觉得舒坦。”其实他本可以狠狠还击，“林月亮是个体格健壮的年轻人，被打的那一天虽然早早地就从安和街出发，挑着近百斤的木炭走了几十里的山路，中餐只吃一个红薯、喝几口山泉水，但他相信，只要他一还手，这几个貌似能耐大――如虎似豹的街头仔就会落荒而逃。”但他没有，“他在地上无意中开了一会儿小差，脸上就被踢了一脚，有一股撕裂的疼痛感划过下巴，嘴里便有一股咸腥味的液体涌出。他一口把它咽进肚子里。”看到这里，读者会不会认为，林月亮就是胆小怕事，才任人欺凌？在笔者看来，实则不然，他忍住了那些拳打脚踢，实际上是在锤炼自身的浮躁和意气用事。“他想，他其实并不是打不疼，而是他没有怎么把疼痛挂在心上而已，就像负重感，如果那种重量常年与身体联系在一起，那这种重量人们都不会感觉出来。”年轻人有哪个不血气方刚？能真正学会忍的又有几个？林月亮懂这个道理，并且他真的以此警戒自己，他把“小不忍则乱大谋”演绎得淋漓尽致，也许这也正是黄铁匠意欲传授他的最好的本事。同时，这也为日后林月亮加入中国共产党，为党的事业尽心尽责做了铺垫，在此，作者可谓用心良苦。

说到卖炭，就不得不提故事中另一个突出的形象，那就是杨美河，她是安和街木炭老板杨忠仁的女儿，因缘际会，林月亮的父亲林老三、杨美河的父亲杨忠仁，以及接下来会说到的黄谷流的父亲黄铁匠，这三人其实相识相知。因着父辈的情谊，林月亮、杨美河和黄谷流等，自然也成为好友，和他们一起的，还有何丽、马统中等。而何丽，则是父亲林老三为林月亮定下的未婚妻。作为家里的老二，林月亮被父亲送走，送到安和街有名的布店老板何建昌家，算是干儿子，也是未来的女婿。

这些出身不同的青年，生活其实都坎坷曲折。杨美河原本过着“公主”般养尊处优的生活，却因一场家庭变故变得无依无靠。其父亲被害，母亲被掳走，而这罪魁祸首，则是落草为寇的马习虎。社会动荡，在当时，土匪横行，逍遥法外。杨忠仁遇害那天，林月亮以为师父黄铁匠会怒起而争，可是黄铁匠没有吭声。也许，更多思绪在林月亮心中生成，除了过硬的功夫，必须还得修养内在，只有这样，才可能取得胜利。

凭着这样的念头，也靠着不懈的努力，早已顺利考上龙州中学（当时桂西南边陲的最高学府）的林月亮更加坚定了一样要努力锤炼自己的信念。当然，当时和他一起考上的，还有杨美河。在读书的过程中，林月亮和杨美河等，不断接受着革命的熏陶，而这革命的火种，最初引起来的地方，在左江书店，店主叫夏寒。这是一位实实在在的共产党人，他引导着这群年轻人，走上向往正义和光明的道路，“有着光荣革命传统的左江人民，绝对不会容忍任何反动的黑恶势力胡作非为，你们要在斗争中接受考验，争取早日成为先锋队的一员。”夏寒的指引，左江书店的熏陶，让他们明确了目标，点燃了斗志，也让这群热血青年有了施展的平台。

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这群年轻人从小饱受磨砺，坚韧成长，长大后又在红色火焰的照耀下，确立了人生值得为之努力和奋斗的目标和方向，他们心系一处，情牵一生。兄弟之间、朋友之间、恋人之间，其中维系着的，是真情厚意。林月亮在不断学习进修，增长眼界和见识的过程中，也在不断地影响着身边的人，例如黄谷流，这位最终倒在了朝鲜战场上的勇士，他用自己的鲜血，在为更多人争取光明。而杨美河也在学习中逐渐蜕变成一个果敢的共产党女战士。何丽顺理成章成了林月亮的妻子，为他生儿育女，却不幸地难产而亡，着实令人唏嘘。至于以马习虎为代表的一干黑恶势力，自然是敌不过红色火焰的围剿，难逃被消灭的命运。

这世道其实很清明，终究是邪不压正。林月亮他们参加的革命斗争，最终取得了胜利。但有的人却已离开。俗话说“无情不故事”，萦绕在这些年轻人身上的，早已不是简简单单的儿女情长。那些情感里面，其实还带着牵绊与责任。诚如林月亮和杨美河，也许他们都曾彼此有情意，但他们并没有乱章而行，他们是同志，是战友，是同一条路上的伙伴，他们对彼此的情感，或许早已超脱了男女之间的情爱。像林月亮，哪怕心里也曾有过期待，但他的克制以及不同于常人的自制，让这种情感变得纯粹，变得圣洁。“林月亮给这4个人写信的语气是不同的，给何丽，是浓情蜜意，是情信；给黄谷流和刘亮，是同学战友情，讨论的是时事和政要观点，理性而充满探讨；给夏寒，是向领导汇报自己的学习情况。”这个如木炭出窑般经受过锤打磨炼的青年，他表现出来的淡定和冷静，是用小时候受过的苦熬出来的本事。

故事到了最后，林月亮和杨美河走到了一起，不得不说，作家给了读者一个美好的交代，那是一种情感的实至名归，更是一种情感的升华。后来，杨美河因病离世，她一并带走的，还有林月亮的笑容。

每个人都有归宿。游走于尘世，最终都归于尘土，诚如林月亮，曾经一起奋斗过的亲友都相继离去之后，陪伴他的，只剩下一本相册。相册里，定格了很多能够牵动思绪的人和事，活着的时候，他们都曾努力寻求光明，并且为更多人争取看光明的机会，现在离开了，但光明还在，余热还在，而这些宝贵的存在，都会以另一种不一样的形式被铭记，“林月亮放下相册。火炉里的炭火烧得正旺，窗外有鸟鸣。”

炭火不熄，光明不灭，温情不减，精神长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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