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等敬老习俗二则

家养“敬老猪”

天等县福新乡江岸村、理进村一带，至今仍保留着自己独特的敬老方式，除照顾好老人生活，保证老人老有所养、病有所医等传统之外，他们还有“家有老人，留养大猪”的习惯。这几年，笔者多次到江岸村、理进村参与崇靖高速公路的征地拆迁协调，开展扶贫帮困工作。经常和群众一起吃饭，久不久会吃到养得很久的猪肉。那猪肉的味道实在太好了，肥美滑润，鲜甜可口，嫩而带韧，香气浓郁，是可遇不可求的美味；碰上，总要买好些回来冷藏慢慢享用，偶尔有亲朋好友好运撞上，也能一起共享，那更是快乐无比。

我们知道，猪养到一定的时间就要出栏上市，才能有较好的经济效益。过了那个时间，猪就会长得很慢，而食量并未减少，因此农户一般都不会这么干。于是就要问个究竟，终于慢慢知道其中的缘由。

原来这里地处四城岭南麓，山高路远林密，交通实在不便。群众家中有60岁以上老人的，家里养猪的，到了出栏时间，三五头大猪之中，必留一头大猪继续饲养，表示对老人的孝敬和尊重。其用意为家中老人如病重过世，则用这头大猪来办理老人后事，接待亲戚朋友。儿孙为自己留养一头大猪，老人就会觉得儿孙孝敬，老人则是心情舒畅，心态平和，日子过得更加坦然自若，起居劳作更加充满精神。大猪再养一年，老人仍然很健康，家里人才会宰杀卖肉。待另一批猪出栏，再留一头大猪饲养，如此反复延续，直到老人过世。

而老人对待为自己而留的大猪也格外上心，老人往往会亲自喂养，逢人还会夸自己的猪如何能吃会睡，如何膘肥体壮。自己就算死了，亲戚朋友来帮忙，至少有这头猪打底，不至于亏待了大家。语言中带有儿孙孝敬的自豪和自己对生死的泰然。

所以，家里备养大猪，并不是对老人的诅咒，而是相反，是对老人的尊重，也是对生老病死这种自然规律一种遵循和准备。虽然现在交通设施改善了不少，上街买东西已经不再像原来那么难了，但这一种习俗还是很好地保留了下来。

因此，我们下乡入村，有幸碰到这种周转出来的“敬老猪”，首先要大吃一顿，然后再带些回来给家人朋友分享。一则猪养得时间够长，一般有小两年，喂得自然，特别是后期，都是青菜米糠玉米粉之类，所以肉的味道特别鲜美。二则那猪实在大，肉实在多，我们多卖几斤，也是对孝顺人家的一种支持。三则是通过买肉，感觉自己也沾了老人的福气，表达了对老人健康长寿的祝愿，这“敬老猪”出栏了，新的“敬老猪”正在成长，如此循环往复，让我们的敬老孝老习俗延续传承，那我们又何乐而不为呢？家备“柜列”

“柜列”就是棺材，我们土话叫“柜列”，直译为普通话是“长柜”。在天等不少地方，还都保留着这样的传统，家中老人上了年纪，儿孙就会留意为老人备上一口棺材，用料当然是根据自己的经济能力，但我们这里大都是普通人家，所以绝大部分都以松木板为主。小时候，我家中就有这样一口棺材，是为年老的奶奶准备的，就放在堂屋的隔板边。平时接待客人，举行比较重要的家宴，就在棺材边举行，吃饭人多时，靠边的人还坐在棺材上，并未觉得有何不妥。平日里，奶奶也经常让我们姐弟几个排排坐在棺材上比赛吃饭，看谁吃得又快又干净，奶奶帮我们搔痒揉背什么的，也常在棺材上进行。

老人们并没有因为儿孙帮备了棺材而认为这是触了霉头的事，倒是乐道于人。他们会认为自己连身后的事都安排好了，没有了后顾之忧，因此活得更加踏实，更加轻松随意。

有些地方，备这“柜列”时，还要看好日子，并且举行仪式，放入大米等东西，意为“长生”。而老人也对自己的“长生”十分爱惜，经常检查擦拭，让“长生”长期保持干净整洁，就像是对来生也有所希望和寄托。

平日里我们姐弟和屯里伙伴来玩时，也经常在棺材上面爬上爬下，滚来滚去，把那盖板摩擦得光滑锃亮。夏天天气炎热，我也常在棺材盖板上纳凉睡觉，奶奶一边忙里忙外，一边说你快到床上去，在那里喂蚊子啊。我一边赶蚊子一边说没事，等凉快了我再进去。但结果往往是奶奶抱我进去的，因为我早已在“柜列”上沉沉入睡，任由蚊虫叮咬也浑然不知。后来奶奶过世，也走得很平静，那“柜列”被移到堂屋中央，奶奶就睡在里面，和我们永别了。我看那“柜列”，并没有感到太多的害怕，而是觉得这是一个可以接受的结果，一个自然的结局，那“柜列”原来就已经在这堂屋里，只是移了位置，不算得太突兀。奶奶就躺在我们熟悉的“柜列”里，这让我们失去奶奶的伤心和痛苦得到一点点的安慰。

“柜列”平时也不空置，而是存放粮食。实际上也有老人活得长寿，而倒是那个“柜列”先坏掉的情况，但老人并未因此而感到不快，也许老人还会感谢那个“柜列”给他福气和健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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