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洮河行走

□蒲永天

前几日,约了几个老同学一同前往一个叫土牌的地方看望一位朋友。沿洮河而上,要穿过海甸峡,心里难免有些小小期待。

在父辈的讲述中,海甸峡就一个字:险。听父辈们讲,他们当年背着椽,从极危险的洞中穿越海甸峡,洞子一侧的豁口中,可以看见危险湍急的洮水,稍有不慎,或者摸黑走错了洞口,就有坠入峡中的危险。也有木头筏子从峡中经过,但只有经验丰富的老筏子手才敢从这里涉险而过。他们还说,峡里水底深处,有一个巨大的洞,里面住着一只老龟,千百年来一直守护着这里的平安。

我忆临洮好,城南碧水来。从临洮县城出发,一路上,洮河不时出现在视野中,这是真正的沿洮河行走。

可是,洮河早已不是当年的模样了。我小时候曾在三甲水电站水库的所在地玩耍过,当年苟家滩乡政府就在那个地方。后来乡政府搬迁修建了水库。水库边上如今长满了香蒲,河水宽阔,清凌凌地散发着光亮。

到了冬天,水库的水全都结了冰,剁鱼人扛着斧子在厚厚的冰面上来来往往,寻找着被冻住的鱼。剁鱼人说,很多鱼早就被人剁完了。看着他们抡着斧子,剁开厚厚冰层,收获僵死的鱼,我幼年的记忆全都被唤醒了。记得小时候常去洮河边捉鱼,洮河里繁衍生息的鱼类众多,但是哪有那么容易就捉住的。现在情形不同了,夏天水库边上有许多钓鱼的人,被称为西北第一名吃的临洮美食洮河鱼,恐怕会越来越少。

洮河边上的水电站,建了一座又一座,早在上世纪九十年代临洮人就结束了煤油灯盏熏黑鼻孔的岁月。海甸峡电站、九甸峡电站……在洮河上赫然耸立。引洮工程更是惠及定西、会宁等诸多地方,湿润了多少干涸的目光。

洮河却更加瘦了。我们行至海甸峡水电站时,看到河床裸露,这一段河谷竟干涸了。多年来被洮河冲击的河谷,深深地,似一段永不消失的记忆,刻在这里。

海甸峡水电站工程利用海甸峡的有利地势,修筑拦河大坝,又从山里打了隧道,河水直接穿越山体,在几公里外的地方充分地发挥其强大功能。

洮河在这里聚集成一弯碧玉,和山势相辅相成,别具魅力。我曾在多幅摄影作品中见到过这一幕,原来就深藏在这峡谷里。洮河在这里呈现出几多柔情,又带着一丝苍凉,镶嵌在陇中的群山大地上,甘甜的河水滋润着这一方土地。

水库两边的山腰上,赫然有一些洞口,有黑色的东西从洞口向下撒下来。老同学说这就是明嘉靖年间杨椒山开采的煤矿遗址。杨椒山,这位造福临洮的先贤,当年兴办椒山书院、开采煤矿……临洮大地在他的治理下,百业兴旺,生机勃勃。我爷爷当年曾赶着大车从这里出发往临洮城里运送煤炭,过去的条件比不得现在,道路坎坷,运输工具落后,先辈们在路上所经受的苦难,我们难以想象。杨椒山先生已经逝去,可有些东西不会远去。我看着半山腰上的那些黑色洞口,不禁产生敬畏之情,对先贤,对故乡这片土地……

一路缓缓行车。我在想,有一天我定要沿着洮河再往上走,一直到他的源头,看看是什么样子。

我的朋友是幸运的,他的家就在洮河边上。一出家门,就会看到波光闪烁的洮河水。我们此行的目的地就是这里,土牌,一个靠山临水的秀美之地,有我的朋友和他的家。临别时,我们见到了拉扯他长大的奶奶。老人家刚从地里锄田回来,看起来身体还硬朗。看到她沧桑的面容,听着她极为情切的话语,我们一时感慨良多。

沿洮河行走,途中有风景,路上有朋友。因为洮河,我想我们才会无意间成为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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