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前的侯家大屲一片荒凉翻拍如今的侯家大屲一片苍翠谭

12年前的侯家大屲一片荒凉。（翻拍） 如今的侯家大屲一片苍翠。 谭文孝捆绑受伤的小树苗。 谭文孝自费修建在山脚下的管护站。

“铲平屲沟全栽树，提引清溪润林木；他日若得满山绿，邀友品酒话风流。”这首小诗，是谭文孝在2004年春节时的即兴之作。10多年的光阴，在他紧握铁锨的指缝中流过，被茁壮成长的树苗一圈一圈地刻进了年轮里。昔日裸露的千亩荒山，如今已是满目苍翠，72岁的谭文孝，一棵树一棵树地植出了自己“他日若得满山绿”的愿景。

一位退休老人十二载播绿情怀

从植树造林到守山护林，再到如今的“巡山”，谭文孝在一年年老去，侯家大屲上的树木，却一年比一年茁壮

9月3日上午10点多，在陇西县巩昌镇的侯家大屲上，满头银发的老人谭文孝，上山的步伐虽然迟缓，额头上也有了细密的汗珠，但他并没有停下例行“巡山”的脚步。

“从70岁以后，我就明显感觉到身体状况不如从前了，现在上一趟山，脚底下已经有些吃力了。”尽管如此，谭文孝还是一边走一边不停地操持着手底下的工作，看到路边的树苗有横生出的枝条，他熟练地剪去。树苗的基坑里长了杂草，他一把拢住，满满当当地把草拔出来，再把草根上的土重新磕到基坑里去；贴在山体上的护林标语卷起了一角，谭文孝整个身体贴在山壁上，踮着脚，把卷起的角抹平。

在路边的一片刺槐林中，一棵刚刚长起来的柏树苗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撞断了，树冠向一旁耷拉着，主干上的伤口看起来还很新，有汁液凝固在折断的伤口旁。“这肯定是哪个孩子玩的时候不小心撞断的。幸亏发现得早，不然这棵树就真死了。”谭文孝心疼地说。他从地上捡起一段木棍，又拔了一把冰草，将手中的冰草分成两股，打结，然后把木棍支撑到柏树苗还没有完全断裂的那一侧，再用冰草牢牢绑紧，先前耷拉着的树冠，便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

“今天没有带绳子，明天得再上来一趟，用绳子重新包扎一下，也许还救得活。”谭文孝翻了翻手中那个土黄色的帆布袋子，里面装着剪刀、锯子等全套的家什，每次上山他都随身携带。由于长久的日晒雨淋，袋子外面已经掉了色，深一片浅一片，着色并不均匀。这样的袋子，他已经用坏了好几个。

在谭文孝收藏的一张12年前的老照片上，侯家大屲并不是现在的模样。在那张拍摄于盛夏时节的彩色照片上，裸露在外的黄土让整座山看起来灰沉沉的，极少的植被，让灰暗的绿色像一块一块的牛皮癣一样，时有时无地粘在灰白的山坡上。

如今的侯家大屲，被近3万株树木守护着，被一年比一年浓重的绿色浸染着，一部分林木茂盛的地方，人已经无法通行，成了野鸡、野兔经常出没的地方。这满山遍野的树，都是72岁的谭文孝在12年的时间里栽种的。从植树造林，到守山护林，再到如今的“巡山”，谭文孝在一年年老去，侯家大屲上的树木，却一年比一年茁壮。

将近一个月的时间，虎口酸麻，掌心生泡，水泡磨破了，就变成一层一层的老茧

12年前的2002年，60岁的谭文孝准备从陇西县委副县级调研员的位置上退休。平日里喜欢写诗作画的谭文孝，原本可以安享每天写写书法、侍弄花草的晚年生活，但他总觉得自己身体还好，应该再做点别的什么事情。

在否定了亲友的众多建议之后，谭文孝把目光盯在了陇西县城西边的侯家大屲上。“那是座荒山，从上个世纪50年代起，在我还戴红领巾的时候，老师就领着我们在那山上栽过树，可是这几十年来，几乎一棵也没有栽活过。”谭文孝决定在这座自从有了记忆就灰白死寂的荒山上栽树。

退休老干部谭文孝要在侯家大屲栽树，这个决定很快得到了县里的大力支持，陇西县林业局无偿给他调拨树苗，还答应每年补助绿化费3000元。

县林业局把树苗送到了山脚下。12年前，山上还没有公路，仅容一人通过的羊肠小道可以上山，为了把树苗运到山上，谭文孝发动了身边所有的亲朋好友来帮忙，人手还是不够，他就拿出自己的退休工资，雇临时工人来帮忙。所有人从山脚下排队排到山顶上，第一个人把树苗传递给二个人，第二个人再传递给第三个人，依次传递。靠这种“传送带”的方式，树苗被送到了山顶。

“这些最陡的坡上的树，基本上都是我栽的。”谭文孝说。山坡上一排一排正在茁壮成长的林木，已经很难还原出一位花甲之年的老人，是如何在超过60度的陡坡上，一铁锨一铁锨地挖出成千上万的坑，又栽上树苗。

“倒也没啥大的危险，大不了就是摔倒了，再爬起来。这是土山，也摔不了多疼。”但是12年间的辛劳却很难如此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最初的几年，栽树量很大，每年春天，谭文孝就带着发动来的亲朋好友和自费雇来的临时工人上山栽树，从日出到日落，一干就是20多天。每天挥动着铁锨、?头，挖坑栽树，将近一个月的时间，虎口酸麻，掌心生泡，水泡磨破了，就变成一层一层的老茧。

树栽上了，浇水却成了问题。山上干旱，为了解决灌溉的难题，谭文孝依山势挖了3个水池，自己出资买了两个水泵，建成了1个三级小提灌，并修通了从山顶到沟底的道路。每次天只要下雨，不管雨势多大，谭文孝总会在第一时间披上雨衣，扛起铁锨往山上跑。“下场雨不容易，我得把那些雨水都引导到树坑里去，不能让它浪费了啊！”

冬季要防火，谭文孝每天都过得提心吊胆：“别的都不怕，就怕着火。老话说养羊的不怕狼咬，因为狼一次就咬一只羊，可是火要是着起来，成片的林都要毁了。”坐在家里不安心，谭文孝就每天扛着铁锨、大扫帚，在山上转悠。

为了管护好这些树，谭文孝自己掏钱在山上盖了一间简易的护林房。3年前山上要修公路，老的护林房拆除，谭文孝就在山脚下重新修了一间砖头水泥的护林房，花了2万多元钱。因为年纪大了，不能再像以前一样天天往山上跑，谭文孝便自费聘请了一名护林员，对栽种苗木进行管护。

栽树的热情，最终还是敌不过岁月带来的苍老

谭文孝的坚持，被更多的人落在了心底。

“虽然我从来没有参与过谭老的栽树，但是这座山的变化，我是再熟悉不过了。”张爱平在县城工作，老家在陇西县菜子镇，要回老家，就要从侯家大屲经过。“每年春天，我在回家的车上，都能看到谭老带着人在山上栽树。以前侯家大屲是一座荒山，车窗外全是灰扑扑的一片，这十几年来，这座山一年比一年绿，现在回家，车窗外都变成了风景。”停顿了一下，张爱平说：“栽树真的是一件好事。”甚至，张爱平和父亲也开始在老家的山沟沟里栽起树来。

山上有些地方，水泵抽不上去，就要从别处拉水浇树。谭文孝雇上三轮车，去附近的村子里拉水，村民们都不收他的水费：“你把一座荒了几十年的山都栽绿了，给我们大家干了这样的大好事，我们怎么还能收你的水费？你只管来拉。”

侯家大屲的西北脚下，是陇西县最大的一家企业，工厂里有3000多名职工，大多数都是年轻人。“那些年轻娃娃们谈对象，就会到这山上来。还有好多小年轻来山上打野鸡，打野兔。土枪打倒不怕，可是他们会撒网，那样就容易伤到树。”谭文孝说。

12年来，侯家大屲上共着过3次火，有两次都是小火，发现得早，及时扑灭了，没有造成大的损失。还有一次，有人来山上上坟，不小心引起火灾，林子被烧毁了一大片。

更大的一场破坏源于3年前的修路。“他们把山从中间劈开，把公路一直修到了山顶上。”这次劈山修路，一共毁了3000多棵树。

“3000多棵呢，好些树都已经长得很大了，怎么能不心疼呢！”谭文孝摘下眼镜，揉了揉眼角，最终却只是叹了一口气。后来他得到了2万元的补偿，可就算这些补偿款还可以拿来栽树，可是对于一位已经72岁的老人来说，总是有些力不从心了。

公路修好后，谭文孝又沿着公路边重新补栽了树苗，看着新栽的树苗一天天长大，谭文孝会定期到山上去修剪枝条：“长出来的枝条要剪一剪，不能让挡了路。”

“他日若得满山绿，邀友品酒话风流。”这是谭文孝在10年前的诗作里表达的愿景，如今的侯家大屲满山苍翠，谭文孝邀来老友却不是品酒。前年春季，谭文孝邀请了6位老同学上山，和自己一起栽树。“我们7个人，都是70多岁的老头子了，大家一起栽了几天的树，干得不亦乐乎。”

只是栽树的热情，最终还是敌不过岁月带来的苍老。72岁的谭文孝，已经不能像10年前一样，扛着铁锨?头，一干就是20多天。他现在每天上一趟山，也觉得有些吃力了。“这两年身体明显不如从前了，所以也就没有再扩大栽种面积，就是对现有的林木进行管护，每年新栽的量很少，主要是对没有成活的树苗进行补栽。”

“孩子们都有自己的事业和家庭。我想好了，等我确实再也照顾不了这些树了，我就把它们都交给国家，让它成为公益林。”谭文孝已经开始考虑这片倾注了自己全部心血的林地的归属问题了。

但是回顾这12年来的付出和辛劳，谭文孝笑着摆摆手：“不苦，也不累。我自得其乐。”

文/图本报记者 赵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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