洮河龙穿山

洮河龙穿山

□ 金吉泰

千百年来，洮河龙一直从峡谷弯弯曲曲地游走，沿岷县古城、九甸峡、临洮进入黄河，游向大海。

1958年，忽然一下子来了10万人，在洮河边的山腰里一字儿排开。他们自称是引洮上山的民工。

有两个小伙代表10万民工来找洮河龙说话。他俩对洮河龙说：

我们家乡啊

十个年头九年旱

只见黄土少人烟

请你到我故乡去

有你天地立马变

洮河龙一直弯弯曲曲游向大海，游烦了也游腻了，一听说叫他到甘肃中部去染绿旱塬，想来一定是很有趣的，便说：好是好，但我怎么能够游得去呢？

两个小伙说：请放心，你就看我们创造奇迹吧，开凿一条高山运河，引你到干旱地区为人类造福！

洮河龙感兴趣了，一面开始往海里游，一面用心看着峡谷山腰里的动静。

只见无数民工在半山腰里扯开了一条水平线，水平线工地上，红旗猎猎，彩门座座，10万人在一齐努力放树、挖土、撬石、炸崖，一到晚上，电灯和燃烧的松枝火堆成一条火龙，真好看！

洮河龙看得清楚，人们是在山腰的这条水平线上开辟平台，再在平台上的岩石上凿开运河河道，自己将来就是沿新河道流走的呀。接着，洮龙河看到半山工地上挂出了许多宣传牌，这些宣传牌是用拆开的炸药箱的白木板做的，上面画着引洮通水后的远景：通水后可以利用落差搞水力发电，干旱农田有水后可以种稻米，高山运河可以走船，水到的地方可以养鱼养鹅鸭，可以种植莲藕荷花……

可是叫洮河龙没想到的是，这10万引洮民工在半山腰日夜辛苦两年以后，到1960年秋就停工走了，只在半山腰留下断断续续的新河道。

那两个代表10万民工的小伙，也不再吹牛，连招呼也不打卷起铺盖下马走了。

洮河龙失望极了，不得不依旧顺着曲折的老河床，弯弯曲曲流往大海。

可怜的洮河龙就这样日日夜夜流了整整50年以后的一天早晨，当年的那两个引洮小伙又来了，奇怪的是这两个扯谎架桥的家伙还不老，还是嬉皮笑脸的样子，后来弄明白这两个小伙是当年那两个骗子的后人。

俩小伙说：说实在的，我们那里旱得要死，所以祖祖辈辈都在梦里想你！

洮河龙说：哗哗。

两人又说：多年前，我们的父辈曾来这里请您来着。

洮河龙：哗哗。

两人继续说：就是老人家们的方法不对，他们只在山腰里绕山头开平台，开河道，又加上只凭人的一点点力量，太小太小啊！

洮河龙笑了：哗哗，哗哗。

两人平静地说：今天，我们改变方法，用机器在山岭上打洞子，洞子穿过山岭，用渡槽接水过沟，等工程完工后，我们就请您到我们甘肃中部的干旱地带去。

这一回你骗不了我!洮河龙根本不相信这些话，什么凿穿大山，哄鬼去吧!

洮河龙冷眼看去，这些新的引洮小伙开来了许多机器，各式各样的都有。他们果然在山腰里打了一个洞，把大汽车开进洞口，一汽车一汽车往出拉土，拉碎石和大石块，有时还拉出来胶一样的软石粉泥。他们一天接着一天，一年接着一年地苦干，每天挖山不止。

就在新时代的引洮工人辛苦几年以后的一天早晨，他们胆子大拉拉地站在洮河龙对面，说要闸住旧河道，要请洮河龙到干旱地区去。

是吗？真的吗？

人们硬是把旧河道闸住。

洮河龙身不由己就改道流入人工造的新河道。洮河龙游走了千百年的旧河道，是在犬牙交错的峡谷底曲折而行的，那河床上布满了泥沙石块，水流经过就激起波浪，遇到大石就变成漩涡，遇到石门石坎就变成闷雷般的瀑布。现如今，洮河龙流入人工衬砌的整齐河道，流过去无丁点挂碍，加上河底的坡都是计算好的标准比例，所以一直咆哮奔腾的洮河龙，在新河道里悄无声息地用均匀的速度前进，水面上只划起了不大的字纹。

这可是洮河龙从来没体验过的。

现在，身上带人字纹的洮河龙，一头钻入大山隧道的洞子门，大山的肚里竟是半夜似的黑暗，黑暗黑暗还是黑暗。哗，大山肚子里才这么黑的！黑黑黑，好久好久，远远的地方才出现了一个小白点，白点变大变大，变成隧道口大小时，嗖，洮河龙没防自己冲出洞外，进入阳光火红的地方。这里有水泥支架支撑起来的大渡槽，把自己悬悬托起，就这样凌空过沟，带人字纹的脊背水面被太阳照射得多温暖。

接着，哗，洮河龙又进入大沟对面的另一座山的隧洞。

就这样，一路上，大山肚里黑暗寒冷，飞渡深沟时阳光温暖，反复地黑明又黑明，洮河龙乐了，想：我可能是世界上经历最独特而又最幸福的河流！

在穿过了快两百华里长的隧道以后，流出一个山口就到了干旱地区。

洮河龙看到，可怜，这里是干燥黄土连着干燥黄土的地方，这里是旱年寸草不生的地方，这里是灾荒年人们拖家带口逃离此地的地方，这里是旱魔吃人的地方。

洮河龙能来到这里，可不是一件小事，想水想疯了的百姓们放炮、歌舞、挂彩、拥抱，喊呀叫呀，高兴得癫狂起来。是呀，只要来了洮河龙，只要有了水，只要赶走了旱魔，这里也会变成鱼米之乡，也会变成童话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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