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谷面三姊妹”之“瓦坨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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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克强文

1976年的正月刚过,我四姐过年前给我蒸的一“娃娃缸缸子”(一种粗陶小缸)白面“花馍馍”(小花卷儿)就被我吃得见底儿了。我拿着扫面的猪鬃笤帚,“细儿详”(很详细)地扫匝(拢)缸底儿的最后一点儿“花馍馍”渣儿,用右手的五个手指头儿撮起仅剩的这点儿馍馍渣儿,小心翼翼地放在嘴中,细嚼细咽地享受完这最后的白面馍馍“盛宴”后,开始着手蒸包谷面“瓦坨子”。

那年过年,我妈跟我爸在定西过,12岁的我和四姐在靖远过,我哥在大坝的知青点儿过。我四姐当时在吴家湾插队,年前,同知青点儿绝大多数知青都回家过年了,留在知青点儿的都是不爱回家的。我四姐“扯心”(挂念)独自在家的我,她用借的自行车捎着知青点儿分的一“储子”(袋子)白面、5斤猪肉以及莲花白、胡萝卜、绿萝卜、洋芋等蔬菜回家跟我过年。腊月二十三,送“灶火爷”(灶爷)“上天言好事”后,我四姐就开始给我蒸“花馍馍”、做“酥肉”、“丸子”等“好吃货”(佳肴)。

我四姐一直陪我到正月二十后才回知青点儿。整个正月,我都尽情享用我四姐给我蒸的“花馍馍”和各种“好吃货”。但好景不长,正月一完,“花馍馍”和“好吃货”被我一扫而光。我四姐离开家时,笑着给我说了那句很经典的靖远俗语:“肥正月,瘦二月,饿死饿活的三四月!”话虽这样说,但我四姐绝不会让她心疼的尕兄弟我“饿死饿活”的。她回知青点儿后不久,就给我捎来老乡给她的半“储子”黑面,叫我和包谷面蒸“瓦坨子”。

“瓦坨子”是发糕的升级版。纯包谷面能蒸,和白面或黑面也能蒸。诚然,和白面或黑面蒸出的“瓦坨子”,比纯包谷面蒸的好吃得多。

“二月二”的晚上,我咽下最后一小口“花馍馍”渣儿后,烧了一铁锅开水,烫了一“二升盆”包谷面和黑面。放了“酵头子”(酵母)起(发)了一夜后,“二升盆”中的面起成了冒泡儿的稀糊糊儿。我用“蓝边儿碗”外壁在案板上研细碱面儿,撒在冒泡儿的稀糊糊儿中,用擀杖搅匀。我拿出一摞摞“蓝边儿碗”,拿白纱布儿给每只碗内壁匀匀儿地渍上麻子油,用铁勺儿给每只碗中舀上多半碗稀糊糊儿。我摆开三层儿竹“托笼儿”(笼屉),每层儿“托笼儿”摆6只盛了糊糊儿的碗。旺火上铁锅中的水开了,蒸汽腾升,我把三层儿“托笼儿”放在铁锅上蒸二十分钟后,“瓦坨子”出笼了!

我取下三层儿“托笼儿”,摆在案板上,用湿搌布衬着很烫的碗,取出18个“瓦坨子”,全反扣在案板上。等晾温了,我再一一翻过来。金黄色的“瓦坨子”6个一排,整整齐齐地在案板上排成3列,俨然金盔金甲的武士整装待发!

“跌绊”(忙碌)了一早上的我早已饿得前腔(kang)子贴后脊背了,我举起“切刀”(菜刀),毫不留情地把其中一个“瓦坨子”均匀地切成6片儿,左右手各拿起3片儿,同时塞进我渴望的嘴中,狼吞虎咽地咥起来!

一连吃了两个“瓦坨子”,我的饿才止住。又吃了一个后,我拍拍鼓起的肚肚儿,擦掉嘴角上的“瓦坨子”渣儿,开始将晾凉的“瓦坨子”一一放进“二升盆”中局着。“瓦坨子”快干,局着水分流失得慢；局一星期后,吃着还软和。

接下来的农历三、四月直至腊月,我每天都要吃“瓦坨子”或发糕,苦日子就在杂粮反复磨砺我的肠胃中慢慢儿熬过……

本版图片来源:百度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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