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灾难我们不仅仅有泪水……

娘娘坝的雨(二首)□杨强

娘娘坝的雨

娘娘坝的雨,越来越恐怖

先是菜籽成了一团泥浆

再是麦子的芽胜过了悲伤的胡须

这都不算什么

娘娘坝的雨,越来越恐怖

河堤没有了堤

梯田没有了疆界

道路没有了路

这都不算什么

娘娘坝的雨,越来越恐怖

泥石流冲进了屋子

冲走了人

娘娘坝的雨,汹涌

是一个悲伤的词

娘娘坝的雨,越来越恐怖

从岷县、漳县救灾的官兵来了

他们说这里的灾情比岷县、漳县的更厉害

我们的眼泪就下来了

娘娘坝的雨,越来越恐怖

带走了24人,失踪了1人

越来越大的恐怖悲伤逆流成河

今夜,我坐在一首诗里

不能自拔

外婆的担忧

外婆给我们家看门

我们一家在医院里看护妻子生孩子

7月24日,在医院里看到娘娘坝被山体滑坡

所伤的民众时,我的恐惧涉及到了我的亲人

我打电话给外婆,外婆很担忧

她说大门乡已停电好几天了

她说街上没有卖的馒头

她说家里没有干柴

她说关峡村有人被水冲走了

她说大门中学后面的山体滑坡了

她说山体滑坡已经把几户人家的房子淹没了

她说人们都去娘娘坝、苏家坝救灾去了

她说晚上一下雨,她的眼睛就睁得很大——

雨是啃人骨头,啃人心的

外婆的担忧我也有的

惟愿天空收起你的疏忽,把你撕开的口子缝好

好让雨早点停下来,让白云来,让阳光来

慢慢来疗养那些担忧的心

街子古镇

雨落天水

我看不清你眉清目秀的容颜

水漫古镇

我扶不住你踉跄欲倒的脚步

泥涌街巷

我扒不开一道让猫逃生的门洞

滴水如瀑

我劝不住一座老房子倾斜的屋檐

——赤脚站在残缺的玉米地里

听着东柯河啃木头的声音

啃泥土的声音

啃堤坝的声音

啃山岭的声音

我也听着崖壁塌陷的声音

还有大型挖机趟河救人的声音

我还听到杜甫草堂那座独院里

传来一个人平仄刮泥的声音

后来,我听到手扶的那根玉米

被从下面死死咬住根求救的声音

我得继续撤离

一直退到满是补丁的历史之外

和几个满身泥泞的人

几个卷走财产的人

一群不能继续旅游的人

还有一个咬着大饼回肠荡气的人

一个抱着婴儿母爱丰盈的人

站在一起人立如堤

我们

人立如堤,如镇外的野花朵朵盛开

看着一条雨中的河

湿漉漉地在街子流过

灾后

我来迟了

赶到景区

已是惊魂之夜后的天明时刻

我自然不是一个最佳讲述者

最有现场经历的

是落在仙人湖上的一名垂钓者

是半埋在土里的一辆垃圾车

是连根拔起的一棵白皮松

是落石砸伤脚跟的那位守山人

或者是千佛崖上的三尊佛头

他们黎明前有的已经撤离

有的永远闭口不言

为此,我只能用曲笔

来记述这场灾难

断桥处,赤脚趟过了河

景区门口一片茫茫的泥水

3号停车场的浅水里

搁浅了一条活泼泼的鲤鱼

那么红,那么大

我用铁锨端举着

帮它回到旁边的溪流里

后来,看到石莲谷如黄河壶口

飞瀑三叠,碎石如泥

普通的肉体

哪经得这般一跌三荡

那晚,一条鲤鱼难测的命运

一荡三落,使我在重来的雨声里难以入睡

天水:泥石流之殇

河水暴涨

道路塌陷

大片大片的玉米

九月马车满载秋天

金黄的梦想已经破灭

匍匐在泥浆横冲直撞的大海里

就像还带有温度的锅碗瓢盆

来不及告别

老灶台、老门环身后的

残垣断壁

一只漂浮的旧布鞋

是放弃还是逃离

在这个悲情的七月

只有祈祷

我无法说出冷

无法说出清风和明月

娘娘坝:一只泥泞的狗

泥浆,秦岭山区流出的血

充满着肃杀和恐惧

肆无忌惮地

横溢

你突围后的

漫步,淡定

比呼天抢地

让灾难中煎熬的家园

更加动容

雨后的群山依然苍翠

高远的天空

聚集着巨大的悲情

身后满目疮痍的村庄

已无法遮风挡雨

今夜谁还能陪你

在张家巷道的深处聆听

歪脖子榆树散落的三两声鸡鸣

黑色的七月

暴雨,地震,泥石流

原来是那么远

那么陌生

现在是这么近

这么刻骨铭心

该怎样说出内心的悲

昨天炊烟还在袅袅

还在对饮的房子

积木样倒了

车水马龙的街上

沼泽般死寂

年迈的母亲

木讷兄长样的亲人

像黑夜断翅的鸟

凄凉和恐惧

悲和痛

刻在暴力肆虐过

故园的废墟和哀伤里

在七月,六岁的儿子

睡觉不肯脱衣

时刻准备着像其他动物

逃离这块黑云盖着的大地

今夜,幼儿园教过的

乐观、勇气、责任、感恩

是否青草样漫过

你流水,明月,露珠晶莹的

黎明辽阔的梦里

黑色的七月(组诗)□董浩

1

七月,我已厌倦至极。我已

伤痛至极。我看彩色电视

彩色画面在一层泪水的莹光下

是黑白的,仿佛噩梦的行李

地址明确,一次次,但我拒绝认领它们。

2

我的眼睛灌满泥沙,我看不见停着露水的叶片,叫眼睛。

我的耳朵灌满泥沙,我听不见树枝的拂动,缘自清风。

我爱,但我不懂水和土地的语言。

泥沙。泥沙。汹涌的泥沙。我们挖呀,

泥沙中拼命长出的一只手,我要牵住他,

像死亡要牵住一丝可以看见的空气。

3

学校是美好的。没有学生的学校也是美好的。

我让腰椎不断用力,像是要扶正画面中似乎正在倾斜的教学楼。

整个学校空空的。

孩子们,你们好吗?洪水攫走了半个操场,

我闭上眼睛

闭上眼睛,半个操场还是孩子们追逐嬉戏的半个操场。

4

三个村庄还没有消息。拒绝想象:

我分别派出三位上帝

还是没有三个村庄的消息。

而生活,就是眼前这只站在泥水中怅然四望的狗。

5

当商店的食物不再用来贸易

我正用体温加热着一壶冰冷的水。

因而,挖掘机、绳索和我们的身躯全部用以建筑:

我要建起一缕呼吸一样的炊烟。我要建起一声

窗前灯下有着月光气息的低语。

碎片□周舟

一棵草在等雨的消息

三朵花在等雨的消息

五棵树在等雨的消息

成百亩麦苗在等雨的消息

整整一个春天里

雨的消息是一个村庄的梦呓

而癸巳年夏天

我从来没有如此地惧怕着雨

雨里有背着儿子的母亲

雨里有抱着女儿的父亲

雨里扛着粮食的,还有拎着抱的

柱着拐的,流着泪的——

我的父老乡亲们呵

现在一座山惧怕着雨

一座桥惧怕着雨

一条牵着炊烟的小路惧怕着雨

挂在院墙上的犁铧惧怕着雨

低矮的屋檐惧怕着雨

成千上万个乡村小院惧怕着雨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现在雨是无数个流离失所村庄的罪人

我从来没有如此惧怕雨□欣梓

我的心和你们在一起□白尚礼

这个季节,我们缺少太多的安全

暴雨,地震,滑坡,泥石流……

灾难,接踵而来猝不及防

我们宁静安详的家园

袭击的面目全非

那一刻,突如其来的洪兽

将我们的家园肆意袭掠

让熟睡在梦乡中的亲人

饱受无端泪水的痛楚和折磨

天空如注,大地为之动容呜咽

天水,让我把你的名字轻轻吟哦

为罹难的兄弟姐妹深深祈祷

今夜,窗外又下起瓢泼大雨

想起仍然坚守在一线的亲人们

我彻夜难眠,心急如焚

亲人啊,你们在那里一切安好

在这个狂风暴雨的夜晚

我没有与你们并肩作战,抵抗灾魔

我的心却永远和你们在一起

今夜,我把深情的思念

寄托给辽阔的星辰

让她带着我的祝福和问候

用她的轻柔之手抚慰大地的生灵

带着不可抗拒的死亡的威胁

我站在月亮痛苦的芒上

一遍又一遍默默诵祷

祈求你们平安凯旋

如果上天给我一股无形的魔力

我愿化作一把巨大的雨伞

永远撑在灾区的天空

霪雨霏霏,连月不开。癸巳年之夏,古老的秦州大地接连遭遇4次特大暴雨的袭击,良田匍匐,民房坍塌,大道崩裂……两万多人痛离家园,社会各界爱心人士纷纷向灾区捐钱捐物,天水市文学界人士用各种方式支援灾区,表达着对灾区人民最真诚的祝福,让我们看到了全市人民众志成城攻坚克难的抗灾决心和团结一致逆境崛起的昂扬斗志!

面对洪灾,我们不仅仅有泪水……

雨落天水(组诗)□苏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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