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在窗口流淌

张军

来到甘南大草原，周末常常孤独一人。有时太郁闷了，就到教学楼最高一层，依窗远眺。于是，辽阔而多变的世界就浓缩于窗口：稀稀拉拉的村落，郁郁葱葱的丛林，层层叠叠的梯田，扶摇而上的炊烟，或偶尔展翅天际的鸟群，都罩上橘黄的光晕……我一天的日子，就在窗口静默中渐渐暗淡，远逝……

静立窗口，看天空星斗明灭，日月挪移，云卷云舒；瞧大地草木荣枯，季节更替，虫鸟奔走。感觉窗口仿佛是一块屏幕，正在上演着一个日子，或一段历程。生命的颜色在窗口更替，生命的形态在窗口变换，生命的律动在窗口跳跃……有时，捡些工作或生活的委屈和烦恼，感到心神疲惫，百无聊赖，目光也显得钝怠，我便携着苟延残喘的灵魂来到窗口。看见学生快乐的身影，想到自己还能做点什么，心灵就被打开一扇窗。生活的思索、生命的意义，便开始播放。舒缓的播放，太慵懒；急促的播放，又太疲累！

那次，几位甘南文友在市区一家火锅店聚餐。聚会散时，已是街灯通明。我要开车返回临潭县，但已饮酒。我只好独自伫立在中心广场十字路口，一时竟不知往哪个方向走。夜风翻卷着几片黄叶，随意流浪。一股寒意袭来，思家的情绪旺如春草。我抬头四望，周围高楼的窗口闪动着一幅幅生活的画面。多感人啊，原来所谓的幸福就定格在窗口！后来，我登记了一家宾馆，住进了五层临街的一间客房。窗口摇曳的霓虹在客房墙上律动着一道道彩霞，令人浮想联翩。透过窗口，醉眼俯视大地，我无法确认是我的眼睛迷乱了世界，还是世界迷乱了眼睛。如蚁的行人、如虫的车流、如眼的街灯、如盒的楼群都映衬在窗口，略显匆忙而仓皇。我想，此时亮着的窗口应该是生活的迷惘者、失意者招魂的幡。孩提时代，坐在难耐的教室里，有时一方阳光照在黑板上，在黑板上明明亮亮地开扇“窗”，我的注意力就离开课本随着“窗口”而移动，将所有的幻想和快乐定格在“窗口”。那些快乐都是表层的，如苦瓜微微泛甜的表皮。对童年的快乐有了深度的体会，是长大走进社会之后的事了。有时，追求被阻止，真情被嘲弄，诚实被诽谤……你还有快乐吗？有了极度的痛与苦，才慢慢地从过去的日子里渗出些甜来。日子依然在窗口不停地闪过。今天过去是明天，冬天过去是春天。窗口的日子总是那样吝啬，一晃就过去了。有时，我拍拍旅途中的尘埃，试图对着窗口，找寻半生成就了点什么，或者想象我的目光还能延续多久，期待的奇迹能否在窗口发生。但生活终究是严谨的，它不恩赐，也不怜悯。

思维流淌到这儿，我突然觉得窗口其实就是我们人生的空白框架，内容有每个人自己去涂写。不管窗口流淌的岁月是绚丽的花环、苍淡的空白，还是灰色的污点，我们都不能怨天尤人，还得叩问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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