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河的诱惑

一

藏地夏河，一隅神秘且民风纯朴的地域。

当夏河晒佛节前那场大雪已成为静谧的风景，属于我的这座城市又在忙忙碌碌。那场雪异常晶莹纯净，覆盖着夏河的漫山遍野，也将拉卜楞寺衬托得犹如一帧巨大的油画。

寺院前，大夏河的清流，轻拂起一缕缕柔软的白烟。

雪过天晴，仿佛是与晒佛节的一个约定。夏河的天蓝得醉人，阳光明艳，几乎有些晃眼，这的确与一座城市的天空形成反差。此时此刻，谁也无法拒绝原生态给予人的奖赏和关怀。

法号穿透时空，清越的声响，让昏沉的心灵洇出神圣的本色。

一座倾斜的巨崖上，那卷宏大的佛像徐徐展开……

在拉卜楞寺，每日早晚，便可看见一些男女老幼，三三两两，围绕寺院外围长达数里的转经道长廊，逐一拨动那些大大小小的转经筒，沿着寺院走了一圈又一圈。他们重复着一个动作：心无旁骛，周而复始。

在夏河晒佛节我惊奇地看到，那些风尘仆仆赶来的藏族老人和妇女，口诵六字真言，双手并拢，高举头顶，匍匐在地磕长头。他们大都从合作、碌曲、玛曲，甚至更远的四川若尔盖、阿坝等地陆续赶来。他们朝着一个方向集结，就是要表达一份庄严的承诺。

夏河，是他们心中共同的圣地。

二

他们的生活态度给了我另一种人生观照和解读。原来，真有这样一种活法：心如止水。内心的深处，透明、敞亮、清澈和旷达。也许他们的骨子里并没有什么高深的理论和说教，但在他们身上却散发出最简单、最本真和最朴实的气息。

我曾数度在甘南广袤的草原游走，用心灵和眼睛观察他们，发现他们古铜色的脸上，总是神态安祥。手摇转经轮，步履稳健，不紧不慢地行走在无边无际的大草原上。即使他们从你身边走过，也会目不斜视。我不知道他们从哪里来，又到哪里去，直至一个个背影逐渐消失在草原的深处……

那一刻，我竟萌生出莫名的孤独和伤感，为什么我们不能相视一笑，或者点头致意，让我们的记忆深处都去存储美好的一瞬呢？

后来我想，他们内心的天空可能是另一番情景，敛心独守，化境如无，若已与天地融为一体，在他们的思绪和眼中，根本不可能有别的什么存在。

三

从夏河晒佛节归来，已有一段时日，给我印象最深的莫过于沿途磕长头的人，他们沿着公路一侧缓慢地向夏河前行。前路迢迢，一步一趋，没有相当的耐心、虔诚和信仰是无法完成的。

从岔路口王格尔塘到夏河有35公里，在这段雪水消融的路上，不时有几个磕长头的藏族同胞映入眼帘。我忘不了那清澈、明亮的眼睛，这双年轻美丽的大眼睛透着坚毅和深邃。我看不清她的脸庞，因为，她戴着一个大大的蓝绿相间的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她或许叫卓玛。在藏地叫卓玛的女人很多很多，卓玛的原意是“度母”——一个美丽的女神。

就在卓玛重复着下一个磕长头的姿势时，我乘车已驶近她的身边。略作停顿，当我与卓玛四目相视，我分明看到卓玛的眼神里洋溢着一缕笑意！

卓玛一袭藏式服饰，双膝戴着生牛皮护垫，头顶紧紧裹着一方厚厚的头巾……

车从她身边离去，我竟有些不舍，下意识地回头一瞥，没有想到，卓玛站在原地向我们招了招手。蓦地，卓玛的影子深深地刻在我的记忆中。

还能见到卓玛吗？翌日清晨，晒佛节现场人山人海，我的眼前呈现出一片藏族服饰的海洋，无数的“卓玛”像轻盈的小鸟流连。我努力寻找昨日在路上遇见的卓玛，我想像着也许卓玛就在周围或者眼前，等待我们去发现……

其实，我知道，磕长头的卓玛仍在路上。

四

每次深入藏地，都是一段心灵得到净化的旅程，这种感受是独有的，是一抹不同于其他地方的体验。就像那里的日月星辰、山川草木都与众不同一样。不管我们是否违背自己的意志，当我们进入藏地，哪怕片刻，我们浮燥的心绪都会迅速地沉静下来，仿佛一股神奇的力量浸淫我们还原本质。

没有喧嚣，没有迷茫，没有焦虑，也没有虚妄，属于藏民族的最大收获就是内心对精神家园的坚守。一望无际的草原，连绵起伏的群山，随风摇曳的经幡，以及默默守望的玛尼堆，都显得那样井然有序。夕阳西斜时，从帐篷里弥散的炊烟中，酥油茶香挟裹着牛粪气味，就像无数个与生命息息相关的鲜活载体，长久地在天际间蔓延……

不是吗？在夏河的词典里，是一派宁静和无争。当一座城市的各种欲望太多，我们背起行囊上路，去感受一下夏河别样的诱惑，简朴而纯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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