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的黄河风情线是热闹而多彩的,轻轻摇曳的垂柳下,有古乐伴着舒缓的韵律练太极拳及舞剑者,而跳舞的女人们则激越、昂扬又时尚,空竹鸣响,羽毛球飞舞……这一切,给新一天的城市平添了无限的朝气与活力。
水泥的护栏边坐着一位满头白发的老人,静静地望着水中疾驰的快艇和水上巴士,一个两岁多的小姑娘扒着水泥栏杆玩。路过的行人都善意地提醒老者照顾好孩子,栏杆的外边,就是滚滚的黄河。老人感激地点点头,表示领情。一阵,孩子又趴在水泥地上,好似睡着了。几个匆匆行走的女性又提醒他别把孩子给弄病了。老人笑嘻嘻地点头,说:“和我闹着玩呢,不会睡着的。”果然,孩子翻起身又在花坛边玩起来,看来是一刻也不会闲着的。
恰好我口袋里装了两块水果糖,掏出来给了孩子,这孩子也不怯生,剥了糖纸就往嘴里放。老人对我这个陌生人的举动并不婉拒、提防,微笑着友好地向我点点头。就这样,我和他搭讪起来,望着他满头的银发,我尊称了一声“老哥”,问:“哪里的客人?”
他回答了一句,外地口音我听得不十分清楚。也许见我愣愣的,他又重复了一遍,这次,我听得一清二楚:舟曲!
啊,舟曲!2010年8月7日,谁都不会忘记这个日子,谁都不会忘记这个让人心灵颤栗的地名!提起这个地名,就会蹦出另一个名词:泥石流!我的眼前出现了东倒西歪的楼房,泥沙淤积的房间,沙石堆积的街巷,呼喊着孩子名字的母亲,失去亲人的儿童……
我重新打量坐在我眼前的这位老人,企图在他那布满皱纹的脸上找到一点灾难的痕迹和阴影。可以肯定地说,老人经受了一生所没有经过的磨难,也许他和死神擦肩而过。
果然,他经历了舟曲人永生难忘的泥石流,他目睹了从天而降的灾难!
“世上的事就那么怪,那天晚上其实县城里没下一点雨,暴雨是下在白龙江上游。舟曲县城和平常一样。小儿子刚大学毕业回家,一个同学约他庆祝生日。我等着不来,打了电话过去,他说他们要痛痛快快玩一场,放松放松,玩够就会回家的。谁知道,没到半夜就连个影子都没有了……”
提起伤心的往事,老人显然又回到那个让人心惊肉跳的晚上,浑浊的眼里闪着泪花,望着滚滚东去的黄河,喃喃自语:“老天杀人不眨眼啊。那晚,天好像戳破了个窟窿,泥石流漫上了四五层楼高,山摇地动,人们都吓呆了,往哪跑啊!小女儿结婚才几个月,小两口正活人呢,都没了。女婿家更惨,八口人遭了难。那些天,活着的人眼泪都哭干了!”
说完他家遭的灾难,老人沉默着。
小孙子大着胆儿摸小狗的头逗着玩,看着无忧无虑地玩耍着的孩子,老人说:“这女娃才1岁8个月,也是个孽障(方言:可怜)娃。”说到这,老人直摇着头:“世上的事说不成,说不成。孩子爸是个赌博轱辘,把补偿的几十万都赌了,还欠了一屁股债。债主要卸他的腿,这家伙跑得没了个影儿。她妈开个出租车混光阴,谁知出了场车祸,麻绳细处断哩。这娃才几个月,太可怜,我就抱养过来,为的是行个善积点德。算到我小女儿名下,也留个念想,得留条根啊。别看她这么小,乡下的娃泼皮,泥里来水里去;她精着哪,站高爬低她也防着,不会摔了。你看她跑那么远,一会就折回来,风筝的线线在我手里拽着呢。”
太阳越升越高,越来越热。我和老人挪到一株雪松的阴凉处。这小女孩浓眉大眼,圆圆的脸蛋,挺招人心疼。我逗着她玩,和老人继续着话题——
算来他也是个老舟曲人了,到他这一代,他们张氏已经是17代了。老先人们说,他们的先祖来自山西的大槐树,一路做生意,辗转到这儿扎了根。说到生活了几十年的舟曲,他一脸自豪:“那地方好啊,白龙江一年四季水清清的,两岸泡稻子哩,那大米香啊,别的地方没那个味儿;山坡上种小麦、青稞、玉米、大豆,吃烧不缺。灾后重建,白龙江、三眼峪、罗家峪的拦河大坝都是钢筋水泥修的,沿江的堤坝又高又结实。现在的县城越大越红火了,不少都是四川人过来开酒店、饭馆、缝纫店、擦鞋、做生意。咱那儿啥都不缺,兰州城有的咱舟曲就有。”
听说我喜欢书画,老人来了兴致,说他们家族虽说是种田为主,但世世代代都有读书人,留下了不少字画。他热情地邀请我有机会到舟曲玩一圈,给他鉴定字画。他家里用救灾补偿款盖了两层楼,开了家“实惠旅店”和老婆经营。他属猴,今年正好是“古稀”之年,老婆比他小10岁,人厚道、诚实、勤快,小旅店打理得井井有条,生意红红火火的。
“今天见面就是缘份。你来,吃住咱老张给你全包。好好在咱舟曲玩上些日子,看看灾难后的舟曲建设得多好,老百姓日子过得多滋润!”老人一脸诚恳,拨了我的手机号,他怕我弄混了,提醒我顺便输上他的名姓:“如果打不通,你就拨旅店里的座机,没一点问题。”
“日子是越过越好啦!”老人叹息着又陷入了沉思,大约是又想起了遭难的儿女,眼圈也红了,他抹去眼角上溢出的泪水,声音有点哽咽:“看着眼前的好日子,晚上睡不着,就想不通,老天爷就怎么偏偏过不去,这么好的光景就不让我们安闲,就让我们遭灾,遭难?”
说到来兰州的原因,老人说是来把小孙女领回去。舟曲遭灾后,大女儿和女婿来兰州打工,在七里河的吴家园附近买了套二手房。女儿学了个修理门锁的小手艺,小孙女就寄养在她家。
“想啊,这个肉疙瘩!领到舟曲我们天天见着她,心上实落些,我们俩干啥也有劲头,有个盼头!”言语之间,老人又有些伤感。“大女儿让我在兰州多住几天。不习惯啊!一辈子在江边过活,到了这个年岁,每天早上我在江边跑步锻炼,天高地阔,那见惯了的山,见惯了的水,不一样啊,想头也就不一样。”
难怪他面色红润,那么硬朗,那么健谈。见我夸赞他精神头好,他指着风情线柳阴下的人群:“看你们城里人,天没亮就起来锻炼身体,谁不想健健康康享幸福?你不知道,我每天跑过十里店桥,一直到安宁的培黎广场。你信不信,我老汉都登到皋兰山顶了,不是五泉山,是三台阁的那个顶顶……”
老人要领着小孙女回家,我们一起跨上新修的人行天桥,回身望,黄河东流,两岸高楼层层叠叠、鳞次栉比,滨河路上车水马龙;对面山坡的树丛里,喷洒出道道水雾,迎着早晨的阳光,滋润着蓊蓊郁郁草木。老人停下脚步对我说:“走的走了,活着的还得好好活!以后的日子会越好,我要争取活个120岁,享受以后的幸福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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