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在天上看得见 周喜霞

风吹过,枯黄的野草被刮得沙沙作响,映入眼帘的除了这干枯的野草还有漫天黄沙,夕阳也将天边染成了枯黄。天地很安静,只剩下寂寞在草丛里来来回回地跑,我的心也似乎跟着慌乱起来。

此时,我似乎看到我的奶奶,正在天上向我挥手微笑——

经过了几天的软磨硬泡我终于说服了父亲,在清明节前几天,给奶奶上一次坟,这是我毕业后第一次回老家上坟,也是为了完成我多年的一个心愿。可就是这样一个小小的心愿,却也颇费周折,竟让我和家人大吵了一架,家人觉得我不尊重长辈,有违传统。

清明上坟在我老家甘肃是隆重的,也是有严格传统要求的,它不像我们这,清明前几天就可以陆续上坟,在我老家只有清明当天才可以上坟.而且这一天早晨,母亲会提前备好供饭,花馍,水果,酒水等,长辈则会提前准备好祭祀用品。

在我的记忆中,我们家族人丁兴旺,参加清明祭扫的人特别多,直到奶奶去世的那年,我才隐隐约约意识到这个“和谐”大家庭的背后,却也不和谐。

奶奶是二婚嫁给爷爷的,但爷爷在父亲和姑姑出生不久就去世了,奶奶被我们这个大家族的人称为“扫帚星”,将爷爷的死归结为奶奶克夫。尤其是大爷爷更是顽固,在他的带领下,叔伯们也处处为难奶奶,奶奶的日子是举步维艰。那时候父亲兄妹都比较小,奶奶既要维持生计、照顾孩子,还要小心维护家族关系。直到父亲兄妹渐渐长大,我们这个大家族才渐渐变得“和谐”起来。

2011年的夏天,雨连着下了一周多,很多麦子也都被雨水打得倒下了,就像生了病的老人卧病在床,农民都在地头唉声叹气!那时我正在上高中,看着窗外的雨滴不停地敲打着玻璃,就像好多的心事无法安放一样。

那天晚上父亲突然给我打来电话,急切地说道,奶奶快不行了,你赶快回来!当我冒着雨连夜赶回家时,奶奶已经去了另一个世界。当时家族的人都在谈论奶奶安葬的事,我父亲提出将奶奶安葬在祖坟,但以大爷爷为首的长辈们却坚决不同意,原因还是爷爷的去世留下的阴影,他们认为这一点不可原谅!就在父亲和大爷爷他们极力争辩时,我再也忍不住了,一肚子的怨愤顿时爆发,紧握着小拳头大声怒斥道:“奶奶为什么不能进祖坟?”我的突然闯入吓得长辈们都站了起来,他们没有想到我这个毛头孩子竟干涉起只有他们大人才能做主的事,一时间都愣了。

大爷爷解释道:“你奶奶不是不能进祖坟,只是目前不能进咱家祖坟,这是规矩。我们先把她安葬在祖坟边,等有合适的时机再迁进来,不妨事的。”大爷爷妥协了,父亲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但是我强调:奶奶最终一定要进祖坟!

其实我并不是想顶撞长辈,我只是为奶奶这么多年遭受的不公平待遇而愤愤不平,在我们家族里奶奶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也为我们家族留了后代呀,且把他们一手拉扯大。无论家族里的人怎么看待奶奶,在我看来,她是伟大的,她是无私的,她有资格进入祖坟。

小时候,父母在外地打工,我就和奶奶生活在一起。启明星还没有升起时,奶奶就早早起床,摸黑生火,给我做好早餐后,才生好煤油灯叫我起床。我背上书包出了门,奶奶赶快下地干活,直到天黑才回来。回家后还得给我做饭,还要喂牲口等,她既是女人又当男人,她用她瘦小的身子撑起了一个组合的大家庭。奶奶除了照顾我们的生活以外,她最关心的就是我的学习成绩,每次看到我拿着奖状回家时,她就激动得几天睡不着觉,然后嘴里不停地念叨着,“我没有能力将你父亲供着上大学,但现在,我砸锅卖铁也要供你上大学。”奶奶的这些话是我后来考上大学的关键因素。

后来我真的考上了大学,可奶奶已经和我阴阳两隔,奶奶也没能看到我捧着大学录取通知书时的样子。这么多年过去,我已经毕业工作,也成了家。很多事情也就慢慢释然了,对大爷爷以及家族的怨恨也慢慢消除了。听父亲说,大爷爷后来身体也越来越弱,但也经常惦记着我,临去世前还让父亲给我带个话,关于奶奶的事,让我别记恨他。今年回家去看望父母,我决定去看看奶奶,告诉她,我过上好日子了。

但这个日子显然不是上坟的时间,我这样的要求让父亲为难,清明节上坟是祖祖辈辈传下来的规矩,哪能说破就破了呢?这样的事情一定得让家族里的人都同意才可以。

就在叔伯们为我要去上坟的事争论不休时,大爷爷的大孙子来了。他现在是我们镇上的高中老师,在家族里比较有威望,他听了大家争论的缘由后,笑着给长辈们解释道,现在都是新时代了,要接受新的观念。再说了,孩子回来一次不容易,我们要满足她的心愿。经他这么一说,长辈们似乎豁然开朗了,一起说,那好那好!明天我们就一起陪她去吧。

回到蚌埠后,我想,无论距离家乡有多么遥远,奶奶一定能看得到我,因为奶奶是我心中那颗最明亮的星星!

作者单位:禾泉农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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