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丰歌
骄阳照耀着甘肃省天水市南郊通往西汉飞将军李广墓一条正在整修的小道。那小道是一条向上的斜坡,随着过往车辆踩踏油门的轰鸣声和行人的脚步走过,一片尘土便随之升腾起来。这就是那条西汉时飞将军李广棺椁经过的小道吗?那被车轮和脚步带出的尘土亦是西汉时遗留下的尘土吧!
这时,你能闻到一股浓浓的土腥气在空中弥漫着,久久不愿散去。在阳光的照射下,你还能看到扬起的尘土如南方成群的墨蚊般,在你身边游弋着,沾在你的脸上,手上,腿上,鲜亮的衣裙上。你千万别烦,它们也许只是想引起你的注意,给你倾诉一段两千年前的故事而已。这故事对它们来说,任岁月改变了山川,沧海变成了桑田,也不能改变它们倾诉的心愿。它们以极低的姿态隐藏在大地之中,借草木掩护,苟且地活着,就是为了充当导游的角色,把那个纵横疆场数十年、为大汉王朝立下赫赫战功的故乡英才,介绍给远道而来的游人。
这一定是有灵性的尘土,一定是公元前119年(汉武帝元狩四年)某一天的那些尘土,一定是濡染了将军英灵之气的尘土。它们亲眼见到一队人马在哀乐低徊中,将一位将军的衣冠以隆重的仪式迁居到它们的身边。是的,是迁居,它们一定讨厌用“埋葬”这个词,对它们来说,这个词太残忍了,残忍得不忍直视。它们一定想不通,那个令匈奴人闻之胆寒,称之为“飞将军”的人怎么会说死就死了呢?!他既无病魔缠身,又未沙场迎敌,一代名将未战死沙场,却死在自己刀下,这是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的事实。其实,何止这些尘土,那些忠义之臣、戍边将士、贫民百姓,闻之谁人不伤感痛惜?“及死之日,天下知与不知,皆为尽哀。”太史公司马迁早已用沉重的笔墨,记下了当时悲伤的情景。
棺椁中虽然只有将军的一盔、一甲、一靴而已,将军的身躯,早已消失在千里之遥那片征战的沙场。但在它们的心中,这些衣冠浸染了将军的血,渗透了将军的汗,与将军的血肉之躯有着同样的分量。
将军的英灵是否会化为一缕清风,千里迢迢回到这片生他养他的土地呢?它们不知,但它们相信一定会来的。将军本将门之后,家族世袭“仆射”官职。受家庭环境熏陶,将军练就浑身武艺,尤以骑射闻名。在那“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成为人们普遍价值认同的时代,将军把一生“货与”了那个叫西汉的王朝,自19岁从军,在西汉边境八郡之间驻防奔袭,戍边44载,与匈奴作战达70余次,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累?在与皇亲国戚共事的夹缝中生存,该要忍受多少常人难以忍受之屈?难道临终还不能落叶归根、与故乡的亲人团聚吗?它们一直在等,这一等就是两千年的时光。
文人们没有将军驰骋疆场的本领,只能把对将军的敬仰之情化作一篇篇传世的文章,一首首动人的诗行,以寄托他们的追思。写出“史家之绝唱,无韵之离骚”的司马迁在《史记·李将军列传》中,就用饱蘸浓情的笔墨,描述了将军坎坷的一生,对他的军事才能给予了高度评价,对他的不幸遭遇深表惋惜同情。历代文人墨客描写将军的诗行更是不计其数,既有“冯唐易老,李广难封”的叹息,也有“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的肯定,亦有“君不见沙场征战苦,至今犹忆飞将军”的感慨。这一切都印证了司马迁对将军“桃李不言,下自成蹊”的褒奖绝非夸大之词。
在光线昏暗的祭厅,全身甲胄的将军右手握剑,面门而坐,身姿右倾,似乎时刻准备着拔剑而起,痛击来犯之敌。将军身后的墙壁,以书简的形式陈列着《史记·李将军列传》的全部内容,竹简隶书,庄严肃穆。文虽美,意虽深,又有几人能理解司马迁落笔时那颤抖的笔锋、波澜起伏的内心独白?将军表情冷峻,严肃,分明还透着几许悲戚。难道是在发出为何自己战功卓著却不能封侯的追问?还是因儿子李敢冒犯卫青、后被卫青外甥霍去病借机射杀而悲伤?亦或因孙子李陵投降匈奴、导致三族被夷而痛苦?历史竟是如此诡异,将军以骑射闻名天下,多少匈奴敌将成为其箭下之鬼、刀下之魂,自己的儿子却被自己人用弓箭射杀。将军一生征战匈奴,与匈奴不共戴天,自己的孙子却投降匈奴,成为匈奴之臣。九泉之下的将军如在天有灵,怎能不痛彻心扉?!
那墓前的碑塔分明是将军的英魂化作的一柄长剑,直刺云天,守护着这一方净土,宣誓着历经磨难痴心不改的铁血丹心。更是一个巨大的感叹号,如将军自刎前那一声悠长的叹息。
“王侯何足羡,桃李不需言。百战摧强虏,英名万代传。”命运多蹇的将军是不幸的,而万世景仰的将军是幸运的。
新闻推荐
由甘肃省公路局批复、甘肃省酒泉公路局为建设单位的Z113线茅庵河大桥改建工程将于4月8日开工建设,计划10月30日完工。现...
甘肃新闻,弘扬社会正气。除了新闻,我们还传播幸福和美好!因为热爱所以付出,光阴流水,不变的是甘肃这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