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摘】 李白与杜甫的友谊

陈舜臣

《英雄长在》

[日]陈舜臣著佟一译

中国画报出版社

李白暂住于庐山是在至德元年(756年),那时他已经五十六岁了。这一年,令李白一生难忘的事情接连发生。前一年十一月,安禄山发动叛乱,十二月占领洛阳。安禄山在洛阳即帝位,称大燕皇帝。同年六月,唐玄宗逃出长安,途中在马嵬驿被士兵们逼迫赐死杨贵妃。这时李白正在庐山。同年七月,唐玄宗退位,皇太子继位,为唐肃宗。时任江淮兵马都督的永王李璘,为讨伐安禄山叛军而在湖北整顿军队,东渡长江来到浔阳(今九江市)。

永王得知李白在庐山,招他当了幕僚。由于是讨伐安禄山的勤王之师,李白接受了邀请,这件事大大改变了李白的命运。永王似乎打算借讨伐安禄山之机,将长江下游物产丰饶的地区收作自己的势力范围,并割据一方。肃宗命他返回蜀地,但永王并未听从。抗旨不遵即为谋反,肃宗马上发兵讨伐永王。本以为是勤王之师,结果却变成了叛乱之师,这是李白绝对没有想到的。

《永王东巡歌》(五首)是李白应邀去永王帐下当幕僚的时候作的。我们可以想象,他在浔阳城内远眺着庐山,走笔如龙。

二帝巡游俱未回,五陵松柏使人哀。

诸侯不救河南地,更喜贤王远道来。

二帝指的是玄宗和肃宗。玄宗退位成为太上皇,退到蜀地避难；肃宗则在灵武(甘肃)指挥作战讨伐安禄山。他们都还未能返回长安。五陵一般指汉代五位皇帝的陵墓,这里指的是唐高祖之后的陵墓。玄宗是第六代皇帝,他们抛下祖坟,客居在外,诸侯群臣无力夺回河南之地。这里的“河南之地”是指安禄山定都的洛阳。叛贼猖狂,可喜的是,永王这位贤王千里迢迢来到。结果,李白如此赞颂的永王,却因与肃宗不和,被扣上了叛军的帽子。永王军被力量上占据压倒性优势的政府军团团包围。他本人战死,李白在浔阳被捕,被关进了监狱。助贼反叛是大逆之罪,他已命在旦夕。

幸好,由于郭子仪从中活动,李白被免除死罪,改判流放到西南边境的夜郎。长安和洛阳都由郭子仪夺了回来,肃宗幸得返都。收复都城的最大功臣郭子仪为了李白多方奔走,最终救了他一命,而李白的流放之刑也在他本人到达夜郎之前被赦免。李白得到赦免之诏是在著名的三峡白帝城,时为乾元二年(759年)。《早发白帝城》就是其时所作。

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

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

江陵又称荆州,长江(扬子江)在这一带向南弯曲,位置大概是从岳阳起至武昌止的湖北中心一带。李白为了前往流放之地溯流而上,但由于接到赦免之诏,就又顺长江之流返回。心,已飞向长江的下游。那一带的长江水流很急,李白的心情像水流一样湍急,感受到了难以言表的解脱感,这赋予这首诗一种轻盈灵动的氛围。

就在那时,他的诗友杜甫因为饥荒而弃官去了秦州。当时食物匮乏,杜甫不得不捡橡子为食,情景可谓凄惨。虽然身处困境,但杜甫对被流放的李白依旧念念不忘,不时地做梦梦到他,并作有《梦李白二首》。

浮云终日行,游子久不至。

三夜频梦君,情亲见君意。

读这些诗句,不禁被二人的深厚情谊所打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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