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斯汀。南国早报记者 徐冰摄
很难在美国人伊赛亚·奥斯汀不动声色的脸上看出那些过往的巨大挫折。这名广西威壮篮球俱乐部的外援已经在南宁生活了一个多月,球迷在看他比赛的时候也无法洞察,这个24岁的年轻人身上有过多少磨难——作为一名篮球新星时失去一只眼睛,在NBA选秀前夕被查出“马方综合症”,他本来有机会成为一个NBA流水线上的人气巨星和千万富翁。但在名利场的大门前,命运两次毫不留情地嘲弄了他,比起能拿下多少分数、摘下多少篮板,能不能生存下去才是他一度要面对的人生难题。
8月初的一个下午,南国早报记者对奥斯汀进行了独家专访,虽然他并没有在NBA打过一场比赛,不过他的命运多舛好像不比哪一场总决赛轻松,他的逆袭故事也值得我们去品味
南国早报记者覃江宜实习生覃颖珺
A一只棒球击碎他的右眼,也一度击碎他的梦想
2005年的某一天,一只棒球击碎了奥斯汀的右眼,那一年他12岁。一同被飞来横祸击碎的,看上去还有他刚刚起步的篮球梦想。
12年后的今天,坐在酒店宽大的沙发上,再次回顾往事的奥斯汀脸上已无波澜。如果不是特别注意,你不会发现这个身高2米16的巨人右眼与左眼之间细微的不同。当然他也曾被巨大的恐慌和痛苦笼罩,很难设想一个梦想成为职业球员的少年要如何面对残缺的身体,失去一只眼睛意味着很多的不可能,比如像他的叔叔艾萨克·奥斯汀(1997年NBA进步最快球员奖)一样驰骋在NBA赛场,人生的赛道上刚刚起步,对手们就把他遥遥甩在身后。
幸运的是,痛不欲生的奥斯汀有一个坚强的母亲,这个了不起的女人告诉儿子:“你可以让这个意外变成人生的藉口,也可以让它变成独特的故事;你可以藉此探索真正的生命价值,当然也可以就此半途而废,选择权在你。”
“妈妈的鼓励对我至关重要。”奥斯汀对南国早报记者说,“是她让我坚持信仰。”于是奥斯汀决定不向命运低头,他接受了义眼移植手术,开始以全新的视角去看这个世界,学习如何用一只眼睛去观察比赛、瞄准篮筐、出手投篮……他逐渐成长为一名2米16的巨人,以天赋和努力取得接二连三的胜利,并以高中全美第三的战绩进入贝勒大学,高调在NCAA赛场登场——看起来距离NBA的梦想仅一步之遥。
B还差四天就能登陆NBA,他却再一次被意外击倒
拒绝肯塔基等名校的邀请,就读家乡德州的贝勒大学,奥斯汀并没有掩饰自己的欲望,大学只是一个跳板,要守护失而复得的梦想,他希望能尽早跻身NBA——2014年,大学二年级学生奥斯汀决定参加NBA选秀,在ESPN的模拟选秀中,他的排位高居第三。
然而在命运的十字路口,奥斯汀又一次猝不及防地被狗血剧情击倒。距离选秀还有四天,身体不适的伊赛亚·奥斯汀被医院确诊为“马方综合征”,一种遗传性结缔组织疾病,这种疾病的患者因心血管系统异常,通常有1/3在32岁之前早夭,剩余多数也活不过50岁。奥斯汀的职业生涯一瞬间被摧毁,而且就连性命也岌岌可危。
万念俱灰时,奥斯汀在推特上伤感地写下,“四天后就是选秀了,我曾经梦想过,我的名字会被念到……”在大起大落的人生转折与接踵而至的打击面前,有人走向极端,有人选择放弃,奥斯汀最终决定放下一切,也接受一切,随后就是众人皆知的那个场景:2014年6月27日,2014年NBA选秀大会现场,新任NBA总裁萧华在依次揭晓前15名新秀后示意全场安静,“在选秀继续之前,我希望向大家介绍这位球员,来自贝勒大学的伊赛亚·奥斯汀。你们或许听说过他的名字,就在选秀之前,他被告知身染重疾,能够打球的时日无多。但每个人都会为他的坚持和勇敢而侧目,我很荣幸能够在这里宣布——2014年选秀大会,NBA选中的是来自贝勒大学的大二球员,伊赛亚·奥斯汀!”
在场的所有人起立、鼓掌,戴上了一顶镶有“NBA”logo选秀帽的奥斯汀掩面而泣,和萧华深情相拥,台下的母亲早已泪流满面。
C生活为他留了一条门缝,想在广西拿一个冠军
梦想将奥斯汀拒之门外,病痛又一次次地摔打他,这是一个充满了残忍和绝望的故事,而生活依然为他留了一条门缝:2016年的最后一天,医生宣布奥斯汀可以重返球场,听到这个消息,奥斯汀在医生的办公室里再一次哭了出来。
短短一个星期,他就迫不及待重返球场,与塞尔维亚贝尔格莱德的一家俱乐部签约。在征战欧洲联赛期间,他为球队出场9次,场均出战15.6分钟,贡献9.1分和3.2篮板。2017年7月,奥斯汀正式签约广西威壮篮球俱乐部。7月12日,奥斯汀在广西体育馆迎来了中国赛场的首秀,全场40分、19个篮板、以及7次盖帽。
他可能不再有飞天遁地的魔力,但他依然有一颗关于篮球执着的心,并且乐观地相信自己会一天比一天好起来,“在到塞尔维亚之前,我都三年都没有打过篮球了,跟中国联赛相比,欧洲篮球的对抗性更强一点,可以帮助我找回状态。”说到这里,奥斯汀笑了起来,“跟在塞尔维亚相比,广西方面对我上心多了,威壮全队把我照顾得无微不至,而在塞尔维亚,他们就是给我个住的地方,其他问题都得自己解决。”
离开中国前,他想拿一个全国男篮联赛冠军(NBL)。随着身体机能的复苏和赛季的深入,他的好胜心、竞争心也在慢慢被点燃,开始像自己的偶像凯文·加内特一样开始跟裁判较劲、向球迷怒吼、和教练怄气,这些与他日常格格不入的犀利态度,都源自一个不服输的灵魂。
奥斯汀清醒地认识到,NBA球员的目标已经离自己远去,不过他依然有机会回到那个梦开始的地方,只不过以另一种方式,另一种身份,“以后不打球了,我应该还是会在NBA工作,三年前他们给我提供了一个工作机会,前提是我完成大学学业。”
奥斯汀从母亲那里学会了随遇而安、心怀感恩,如今他也想把爱传递给身边的人,以此向他们证明一个人可以在多大程度上直面惨淡的人生,“我想对广西球迷说的,就像我妈妈告诉我的,不管遇到什么困难都要保持一个积极乐观的心态,只有你能够决定自己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
采访的最后,奥斯汀向南国早报记者展示了他左臂上的纹身,上面是圣经的图腾和他家庭成员的名字,父亲、母亲、姐姐,还有去世的叔叔,他打算晚些时候加上刚刚出生两个多月儿子的名字。“妈妈跟我说过,当你有了第一个小孩,你所有的爱都在他身上,没有人比他更重要了,现在我明白了这一点,我会成为一个更好的男人。”
——这始终是一个关于爱和信仰,挣扎与升华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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