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江府城墙 跻身“国保”的稀世宋城墙

已恢复城楼的东镇门，如今依然是交通要道。

东镇门至木龙湖一段宋城墙如今已成市民休闲散步的好去处。

宝积山上的宋城墙便门，后为藏兵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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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百多年前，静江府(桂林)开启了一场规模空前的大筑城，以抵御来势汹汹的蒙古军队。此次筑城，历经四任主管，耗时十四年之久。扩建后的城墙北起铁封山、鹦鹉山，沿宝积山向南至今翊武路南端榕湖北岸，折而向东接漓江，再转伏波山、叠彩山链接铁封山，全长6000多米，高6-9米。静江府城池依山而筑，以山为壁，因江为池，灵活应变的特定技法体现了“以水为固、因地制宜、用险制塞”的筑城原则。其立体纵深，虚实结合，以防御为主的设计布局，代表了当时军事营垒技术的最高水平。

2019年10月，国务院公布第八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名单，静江府城墙名列其中。

□本报记者胡晓诗文/摄

耗时十四年筑城只为抵御元军进犯

据刻于鹦鹉山的《静江府城池图》记载，南宋宝祐六年(1258年)至咸淳八年(1272年)，广南制置使李曾伯、广西经略安抚使朱祀孙、赵与霖、胡颖等先后对桂林城进行了修建和扩建。扩建后的城墙北起铁封山、鹦鹉山，沿宝积山向南至今翊武路南端榕湖北岸，折而向东接漓江，再转伏波山、叠彩山链接铁封山，全长6000多米，高6-9米。全城设有大小城门15个，藏兵洞数目众多。

北宋仁宗皇祐四年(1052年)，广源州爆发了以侬智高为首的大规模反宋战争，攻掠了众多州县。北宋朝廷依靠名将狄青和桂州知州余靖平息了这场战乱，同时也认识到营建城郭、设险守固的重要性，所谓“郡县素无壁垒，倏然寇至，吏民弃走，因得焚荡剽钞无所忌惮”。1054年，宋仁宗诏余靖督率军民，在原唐代名将李靖于武德四年(621年)所筑桂州城的旧址上，修筑桂州新城。余靖之后，又进行了多次大规模的修筑，但拓凿最盛的是南宋末年的一次。

这次空前的筑城从宝祐六年(1258年)开始。《宋史·理宗纪》载：“(宝祐五年)十二月壬午，李曾伯依旧资政殿学士湖南安抚使兼广南制置使，移司静江府。”“(六年正月)癸酉，罢李曾伯广西经略，以广南制置大使兼知静江府，其经略司官属改充制司官属。”“(十二月)辛丑，诏李曾伯城筑关隘，训练民兵、峒丁，深严防遏。”景定元年(1260年)，李曾伯“落职解官”，但修城工作并未停止，随后由知静江府广西朱祀孙、赵与霖、胡颖继续主持建造。据记载，胡颖是咸淳五年(1269年)到桂就任，咸淳八年(1272年)离桂。可见，这次修城完工是在他离去之前。这次修城前后持续达十四年之久，经历了四任主管人员。最后终于形成了岭南地区最坚固的城防体系。

新的静江府城竣工的同时，由胡颖主持，镌刻于今城北鹦鹉山的《静江府城池图》也告问世。这一留存至今的珍贵石刻，也成为了研究宋代城市建设、地方历史和当时静江府军事防守的重要史料。

南宋王朝为何要对静江府城进行如此声势浩大、耗时之久的修筑？其背景可归于军事形势的变化和军事技术的进步两方面。

宋瑞平元年(1234年)，宋、蒙联合灭金以后，形成宋、蒙对峙之势。宝祐元年(1253年)蒙古灭掉云南的大理政权，两年后平定云南全境，准备以云南为基地，从西南方向包抄南宋，广西成为前线。于是宋王朝不断加强广西方面的防御力量。李曾伯在《重建城隍庙记》(《续稿前》卷五)中说：“宝祐戊年(六年)，中朝以强敌薄我南鄙，省经略，建制阃，命诸路兵来戍，修而城，浚而池。”可见修城的目的，完全是为了防御元军的进犯。

南宋时期，军事技术已发生显著变化，攻城手段提高，火药已较普遍地运用于军事上。元军在古代抛石机的基础上进行重大改进，制造出了威力更大的回回炮。所以，南宋时期，火器的应用和冷兵器石炮的改进，给城池的防御产生了巨大的影响，使防御的一方不得不修筑更加坚固并讲究防御纵深和层次的城池。在此背景下，南宋军民为了防御元军的进攻，不断改进城池，筑成了合州、襄阳等坚城，同时也不得不因时制宜在静江府构筑出更能抵抗元军的防卫营垒，以遏制来势汹汹的蒙古军队。

严密城防体系铸就“铁打桂林城”

综观《静江府城池图》，当时的静江府城外群山耸立，四周江流如带，桥梁关隘、楼台暗门、城壕建置，各种设施层出不穷，城垣壁垒森严，驻军机构星罗棋布，构成了一个严密的城防体系。静江府城池还增筑扩展了外城墙、壕塘、羊马墙、马面、硬楼、团楼、万人敌、藏兵洞等主要防御设施。

从《静江府城池图》可知，唐至北宋以夯土墙为主体的城，到南宋末已全部改为以石块构筑外墙下部和基础，以青砖构筑外墙体上部，这在当时不失为一种加强防御的手段。桂林丰富的石材为筑城提供了便利，城郭之外就有易于开采的石灰石，今骝马山麓还留有当年采石的痕迹。根据城池图上方的说明文字记载，李曾伯主持筑城时，墙体用砖1100多万块，用石30多万块，所耗石灰1400多万斤，可见当时筑城的成本之高。与北宋时期城墙及唐宋兵书所述城制相比，静江府城池还有一个显著变化，就是厚超过高的城墙，在军事技术明显改进的南宋时期，宽而厚的城墙显然比高而薄的城墙更能抵御敌方的攻击。

仅有宽而厚的石砖还够，静江府城防结构的几个特点才更能体现新城的坚固。

因江为池，倚山为壁。这个城防特点在唐代桂州城上就有体现。唐末至北宋，桂州城东依漓江，南面及西面为壕塘，北靠叠彩山、宝积山。但叠彩山、宝积山部分山腰高度有限，坡度不大，没有险峻之势，不能充分体现倚山为壁的效果。李曾伯将马鞍山(铁封山)、寿星山(鹦鹉山)纳入北门防线，两山相对高度达七八十米以上，山体为无法攀缘的悬崖峭壁，一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天然屏障在北侧防线形成。正如李曾伯所言：“……于旧城之北，循漓江，扼桂岭，创建新城，三面环山而设险……”城池向北扩展后，形成了东北、北、西北三面环山之势。新城的设立，不仅加大了城池的防御纵深，而且充分发挥了因江为池，倚山为壁的特点。

重点防御。静江府城增筑新城，城池北为高山峻岭，东、南临水面宽阔的漓江、壕塘及阳江支流，相对薄弱的西侧外城自然成为了重点防御对象。经过南宋末年的拓展，西南城壕由原来的18丈至22丈拓宽至38丈至40丈，约合120米，而西侧城壕也增至22丈至25丈，约合70余米，西侧城壕外又紧靠石山，在此不利攻城鏖兵。南侧、西侧壕塘的加宽进一步加强了府城的防御，这样东、南两面由于水面太宽，难以发动大规模攻击。同时，在西侧外城及内城之外各设立一道羊马墙，还将烽火台设立于西侧的宝积山和西北寿星山，下设点兵遣将的三面亭。元军围攻三月之久无所收获，可见严阵以待的西侧城防发挥了巨大作用。

立体纵深，虚实结合。从《静江府城池图》分析，外城东、南、西三面形成了以壕塘、羊马墙或泊岸石城、外城墙三道相互依存、互为护卫的立体城防体系。宽阔的壕塘阻隔了敌军，近壕的羊马墙及泊岸石城可以近距离封锁壕塘，阻止敌军上岸。外城敌楼的远程武器又可支持羊马墙及泊岸石城和壕塘的防卫，夹城和内城采用了类似的防御体系。这样由外及里，防线重重，使纵深防御力量大大增强。即使某一道防线被突破，防守方仍有反击的余地。另外，府城设置众多的藏兵洞与硬楼、马面等显著防御物相互补充，具有虚实结合的城防特点。据统计，市区从东镇门至翊武路南段残存城墙近千米，其间就发现了8个藏兵洞。至今尚存的藏兵洞分布于鹦鹉山北麓、宝积山、铁封山、丽泽门及西侧便门，共5个。其形状大小不一，有T字形、一字形、L形等，长度6-7米或17-18米不等，宽0.9-1.8米，高2.1-2.5米。

改制创新，加强防御。静江府城构筑厚超过高的城墙，瓮城采用“万人敌”形式，均是城防体系的创新，在很大程度上加强了火器时代城池的防御。万人敌，是一种当时较为先进的防御工事。据明代宋应星《天工开物》卷三十七所录：防御的一方在咽喉要害处砌成瓮式城垣，能够使敌方在进攻时暴露在四面绝壁的瓮城之中而无处藏身。此时，守方在瓮城上将燃烧爆炸物朝敌方施放，能够有效地杀伤大量敌方士兵。

南宋景炎二年(1277年)，元平章阿里海牙率元军进攻，左武卫将军马暨兼守，元军攻城三月仍未攻下桂林城，元军不得不采取上游筑坝断水，下游决堤疏水以干壕塘的手段才得以破城。《元史阿里海牙传》记载：“静江以水为固，乃筑堰断大阳、小榕两江以遏上流，决东南埭以固其隍。”破城后，马暨部将娄钤辖(钤辖为军职，其名不知)，仍率250名宋军坚守月城不降。元军攻城十余日，娄部因缺粮乏食，难以支持，便鸣角击鼓，引爆一具大铁火炮集体殉国。

方形大石砌成的城墙，自然水道为护城河，立体纵深的防卫体系，筑成了民谣里的“铜打重庆府，铁打桂林城”。

稀世宋城墙成功跻身国保单位

随着岁月的流逝，城市建设的发展，现存的静江府城墙已仅剩宝积山城墙，鹦鹉山、铁封山至叠彩山城墙、藏兵洞，翊武路城墙，古南门，东镇门及城墙，总长约1300米。

为了更好地保护遗留下来的古城墙，两江四湖工程时期，市政府恢复了东镇门北侧的宋城墙和东镇门城墙上的建筑，同时还维修了位于翊武路东侧的宋城墙、古南门城墙上的建筑，宝积山上的藏兵洞及便门。2000年，宋静江府城墙公布为广西壮族自治区文物保护单位。

2019年10月，静江府城墙成功“跻身”第八批国家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对于能够入选的理由，市文保院的工作人员向记者介绍，桂林静江府城墙是我国至今保存不多的宋代古城墙之一，它结构坚固、外形美观。在战乱时期，是军事堡垒，为抵抗外敌入侵起过重要作用。从《静江府城池图》所刻图示看，宋静江府城墙的防御体系十分完善，号称“铁打的桂林城”。城池峻工5年后，蒙古大军进攻桂林，历时三个多月，经历百余战，才占领这座城池，充分显示了它强大的防御能力。城墙从建成至解放前几百年里，虽历经战乱，古城池格局基本不变，部分城墙仍保存完好，具有重要的历史价值与研究价值。如今还存留的古南门、东镇门和宝积山、鹦鹉山和叠彩山等段城墙以及《静江府城池图》石刻，是桂林城池变迁的最好见证，铭刻着千年桂林城朝代更迭的兴衰，是研究宋代城池建筑宝贵的实物资料，符合遴选标准中的“作为历史上杰出的人工创造物，能够反映个体或群体的创造力与精神追求”。

此外，静江府城墙是我国古代城池的优秀典范，在全国范围内保存的宋代城墙中，占有极其重要的地位。它依山而筑，以山为壁，因江为池，灵活应变的特定技法体现了“以水为固、因地制宜，用险制塞”的筑城原则。其立体纵深，虚实结合，以防御为主的设计布局，体现了审美与实用相结合的追求，代表了当时军事营垒技术的最高水平。符合遴选标准中的“作为建筑营造、景观设计、工程建设或造型艺术等方面的重要成就，能够反映特定时代整体或局部地域的典型风格与技术水平”。

记者从文保院获悉，近期，市文保院已对位于翊武路北段及宝贤中学校园内的宋城墙进行了修复。文保院院长周有光介绍，下一步还将申请国家专项基金对城墙进行维修保护。

战争的硝烟早已散去，如今宋城墙不再是防御战争的建筑，但它斑驳的身影，依然留有探寻不完的传奇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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