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野蜜 □赖建辉

山

弄

盘文明家有一窝百年野蜜蜂。广西四十八 大石山有许多野蜂。野蜂来到各户人家的屋边筑巢，被主人发现并管护后，就算是这家的野蜂了。盘文明家后院这窝野蜂，是他爷爷年轻时发现，一直传下来，已是三代人在这窝野蜂上采蜜了。

“冬蜜是上品蜜。爷爷传下来的习惯——每年只对这窝蜂采一次冬蜜，其他时间我们都不打开蜂窝。”盘文明说。对他家一年仅割一次蜜的野蜂，我有浓厚兴趣，希望能有机会看到他如何采蜜，采蜜会有什么仪式感吗？

我终于等到一次盘文明冬至采蜜的机会。

后院的一角，怪石嶙峋。盘文明砍来一段大概60厘米长的青竹，把竹削尖成扁平状，我看不出他削竹有何用，既是跟着来看采蜜的，静观便是。盘文明弯下腰，开始用镰刀把一处石壁上的落叶扒拉开。我凑近一看，在他扒开落叶的地方，石块边露出一个用泥巴糊过的洞穴，这就是野蜂窝吗？却看不到洞口有野蜂活动。随同来的盘文明的妻子说：“野蜂是不是全飞走了？”盘文明不理会妻子，他很少说话。只见他用镰刀挑开洞口的泥，只剩一块挡洞口的石板了。盘文明忽然从衣袋里掏出一根缠成筒状的白布条，用打火机把白布条点燃。哈哈，这是开洞门前要搞个“开洞仪式”吗？

他让我退后几步，说等下野蜂飞出来会蜇人的。我说我不怕。为了拍下采蜜过程，我反而贴他更近了。他点燃白布条，我以为接下来他会来一段念念有词什么的，盘文明却说：“燃烧布条，野蜂闻到棉布烟雾就不会蜇人。”呵呵，这哪是什么“开洞仪式”！

在袅袅烟雾中，盘文明移开洞口的石板。一小股野蜂“轰”地飞出来，迅速落在盘文明脸上、耳上、脖子上……盘文明龇着牙，并没有挥手驱赶野蜂，只说了一句：“噫嘻，今年野蜂怎么这样恶。”我知道盘文明说这话，一定是挨野蜂蜇了。野蜂也落在我的额上、脸上，有两只野蜂还钻到我的眼镜里，我不敢动，我知道只要眨一下眼，两只野蜂就会在我眼眶下针。两只野蜂在我眼眶走了几圈，又爬到眼镜外飞走了……一阵短暂骚乱，野蜂回归平静。这时，盘文明的妻子走上来，在丈夫脸上、耳上、颈上拔那些野蜂留下的针，总共拔了二三十枚蜂针，每一枚针都还带着野蜂身上留下的一粒小小的肉。这些野蜂是用尽生命发出进攻，它蜇人后也活不下去了。

盘文明的妻子一边拔针，一边好笑。我在一旁调侃说：“盘师傅，你的野蜂待我友好，它们不蜇我。”盘文明说：“阿哥，它们对你客气，敬你是县里来的。”这盘文明，我以为他不爱说话，原来还挺幽默。

尽管盘文明被野蜂一阵猛蜇，但他被蜇的地方一点红肿也没有。为此，盘文明说：“不要说野蜂蜇，我被马蜂蜇十针八针都不会有事。”我知道，这位经常与各类野蜂打交道的人，体内已经对蜂毒产生强大的抗体。

盘文明说，刚才蜇人的小股蜂，是野蜂的“城防部队”，它们为“守城”而战。现在野蜂安静了，再动它的蜂巢，割它的蜜，它也不会进攻人了。蜂巢已经完全显露在洞里，那些漂亮的蜂房，像一片构筑在洞穴里漂亮的建筑群。我数了一下，一共有7块白色蜂房。盘文明拿来那支削好的竹签，对着一块蜂房慢慢铲过去，蜂房就整块脱落下来。盘文明伸手端出铲落的蜂房，用竹签拂去蜂房上的野蜂，兴奋地说：“一块足有5斤蜜糖。”他把7块蜂房割下其中4块，总共有10公斤蜜了。蜂巢里还剩3块蜂房的时候，盘文明说：“不能割了，要留给野蜂做过冬的粮食，万一天气长时间寒冷，野蜂采不到花蜜，没有储备粮，整巢野蜂都会饿死。”

从盘文明的话，我似乎发现了这窝野蜂百年繁荣的奥妙，与盘文明一家三代人善待野蜂有密切关联。目前，市面上0.5公斤纯正野蜂蜜100多元，盘文明并没有全取蜂蜜去卖了换钱，他考虑的还是给野蜂留足保命的粮食。

盘文明用草木灰拌好泥浆，依原样糊好洞口，拎着一桶野蜂蜜走出后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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