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文学的天窗 □张宗明

在当今信息时代传媒裹挟下,对文学的阅读是多样的,可以是纸质书籍,也可以是电子传媒,还有影视剧作。随着社会的发展,文学已经挤进了人们生活的常态中,滋养和丰富着大众的精神生活。

透过文学的天窗,可见万花筒般的人世、人情、人欲、人思。对于像我这样钟情于纸质书籍的人来说,文学的天窗就构筑在书架上一排排的书本中,静待发现的目光。

文学天窗下显现着社会百态、纷繁人生。表象上看,文学是社会生活的缩影,但在本质上,文学是历史的主观传承,它呈现着社会的无声截面,拼接出层出不穷的人生画面,以生死离合、爱恨情仇的故事传播、消亡、重生着世情百态,进行着天问式的求索。文学基于真实却也夸大真实,寻求真相但也膨胀真相,在它那里的真实和真相是典型的、夸张的、走样的,就像中国画,是弃形取神的,是将基于社会人世的真实真相的神髓魂魄摄入字里行间的创造劳动。

从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的《怀念集》中我们知道,曾任《当代》主编的秦兆阳于1963年在《广西文艺》上连载的《两辈人》原是他上世纪六十年代初创作的长篇小说《不平的平原》,历经二十多年后他又据此重新加工写定了42万字的《大地》,一部作品集纳了他近乎一生的生活体验。1983年秋他在写完《大地》后难掩兴奋,即兴赋诗一首“莫道人生易老,苦辣酸甜味好；且喜大地多情,天涯处处芳草；若无酷暑严寒,哪得绿溶春草；白头犹自繁忙,只因吐丝未了；回头无愧于心,始可安然定稿”。一生都在关注陕北农民生存的作家路遥,以《人生》叩开文学之门后,历时二十年又写出了《平凡的世界》。1991年为进京领取茅盾文学奖,他向弟弟借了路费。文学之于他的不是丰厚的物质,只有精神的嘉奖,却让路遥劳作了一生,平凡世界的平凡人生因其平凡而分外动人。作品就是作家的生命之子,作家终生都在孕育它,这种生命体悟的文学化创造贯穿于每位作家的一生。活了一百多岁的杨绛先生自然是目睹了“五四”运动以来的全部文艺历史,她也写出了《洗澡》、《干校六记》反映亲历的特殊生活。最感人的还是晚年写的《我们仨》,以妻子和母亲的双重身份倾吐出对丈夫钱钟书和女儿钱瑗的无尽怀念。

文学不仅仅承载了如此种种,还因存留了创作者的体悟和思考而被标注上独特的印记,彰显出别样的个性。任何一个文学作者都逃脱不了作品对他思想和生活形影不离地追索的印记,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文学作品中的你无时不在,透视般地曝光你的隐秘,从这个角度来说,文学也是作者的秘史。作者被笼罩在天窗之下,在作品中露出端倪。

郁达夫的小说《沉沦》就是他富阳时期的生活写照,而他在上海与王映霞相恋前的另一段荒唐情缘还被巴金写入小说,因此还与巴金产生争执和隔膜,此事不光《郁达夫日记》中有记述,几年前的热销书《沧海》中刘海粟也在与他的研究生简繁的谈话中有提及,可为佐证了。郑振铎与高君箴结婚前,在北京时与福建同乡王世英有过刻骨的爱情,青年求学中郑振铎的贫困和卑微使这段爱情因王家的势利嫌弃而不得善果,郑王之恋也被庐隐写入了中篇小说《海滨之恋》,此篇小说被茅盾收入《中国新文学大系——小说一集》,小说中的云青就是王世英,而赵慰然就是以郑振铎为原型。作家写作写熟悉的人熟悉的事是“通则”,要不然也写不深入。写自己亲历的感受自然就更驾轻就熟,如萧乾在失恋后写出了长篇小说《梦之谷》,作家朱盛昌在《编辑日记摘抄》文中透露“《青春之歌》中的林道静传说是以韦君宜为原型的”,杨沫与韦君宜是相识的也是了解她经历的人,此说应可信。韦君宜自己写的作品《思痛录》和《露莎的路》都是自传体的文学创作。

更著名的自传体纪实作品要数蒋碧微的《我与悲鸿》和《我与道路藩》了,特别是傅抱石为徐悲鸿刻的“大慈大悲”这枚印章,蒋碧微在书中透露“印中的慈悲二字取自孙多慈徐悲鸿名字中的各一字”,徐悲鸿将此印做为常用印,“另一层意思是纪念与孙多慈的感情”,由此可见,这枚“印章信物”让蒋碧微深受伤害。当然也有不可轻信的,像廖静文写的《徐悲鸿传》中徐悲鸿和蒋碧微由法归国后曾带刚出生的儿子伯阳回宜兴省亲,在乡下有段关于徐悲鸿听说村里来了劫匪后逃得无影无踪一事的记述。廖静文写的《徐悲鸿传》中写此事是分明是对蒋碧微《我与悲鸿》所述的辩解和回应。因为廖静文那时还不认识徐,徐也不可能跟她提及回乡省亲的细节,唯一的可能是廖静文在读了吴作人从香港买回送给她的《我与悲鸿》一书后,感到此事有损徐悲鸿的形象,而在为徐悲鸿作传时有针对性地回应。

时光如驹,世事变迁,曾经的真相与生命体验经作家主观思辨后摇身一变成为万花筒般的作品。而文学的记述给热爱阅读的人留下了扇扇天窗,使他们在若干年后凭窗远望渐行渐远的历史星空和凡俗世事,在阅读畅想中找寻快乐,这样的过程是多么迷人啊。

推开文学的天窗,那里满是珠玑,闪烁着耀眼的思想之光,普照并引领着我们默默求索、执著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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