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西文场：曲艺宝库中的珍品

广西文场《春兰吟》。

李侃文/图

有一首《西江月》这样写道：“世上生意甚多，唯有说书难习。紧鼓慢板非容易，千言万语须记。一要声音洪亮，二要顿挫迟疾。装文扮武我自己，好像一台大戏。”说书就是曲艺表演，曲艺就是各种说唱艺术的总称，唱中有说，说中有唱。桂林是广西曲艺的重镇，列入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的广西文场是我区最有名的曲艺品种之一。

1唱词唱腔本土味

据说在清乾隆末年，有一个叫王少昆的人从江浙来到桂林，但他不久就双目失明了。他很喜爱弹奏各种民间乐器，又会演唱很多民间小调，跟他学习弹唱的人不少，尤其是盲人一天天多了起来。大约在道光咸丰年间，有两个盲人杨四年、秦水保，拜王少昆为师，学到不少民间音乐。为了适合桂林地方听众，有意运用桂林语音，还融进不少本地的民歌、小调，特别是他们把桂戏音乐和演唱方法借鉴过来，这样经过数十年时间的变革发展，一个新的曲艺品种终于形成，这就是广西文场，当时叫做“文玩子”或者“文唱”。“广西文场”这个曲种名称是新中国成立后定下来的。

文场一直受到桂北、桂中、桂东北、桂西北近40个市、县的广大群众喜爱，城镇圩寨都有能唱善演文场的“耍友”（票友），不论是婚嫁、葬丧、添丁、祝寿，还是商店开张、节庆赶圩，都爱请文场“玩子班”演唱。夏日纳凉，冬天烤火，也爱凑上几个“耍友”，清唱一两曲文场段子消遣消遣，图个热闹。文场老艺人王仁和、刘玉瑛等还走上了大学讲坛授课。

文场唱词工整典雅，讲究音律，有的唱词是上佳的诗词作品，朗朗上口，易记好唱，擅于表现细致的情感故事。请看传统唱段《贵妃醉酒》：

西宫夜静百花香，

钟鼓楼前刻漏长，

杨贵妃酒醉沉香阁，

高点银灯候君王。

高力士启奏娘娘：

“今宵万岁宿昭阳。”

杨贵妃闻听臣言语，

吩咐宫娥卸宫装……

唐明皇李隆基与杨玉环的故事，繁衍出无数的戏曲、曲艺作品。文场《贵妃醉酒》第一、二句，是起兴和环境描写，交代了故事中人物、地点和时间，营造出一种美好温馨的氛围；第三、四句杨贵妃出场，她本来就天生丽质，又喝了点小酒，两颊绯红，想必更加妩媚动人，看得出她此时的心情特愉快，还有点儿小紧张，正焦急地等待皇帝临幸；第五、六句另一个重要人物太监高力士出场禀报，说是万岁爷今儿个不过西宫来了，要在昭阳宫那边过夜；第七、八句，杨贵妃听了高力士的话，心情很不爽，一下子就像经霜打了的小白菜，蔫哩叭叽了，她让宫娥连忙将精心打扮的行头撤了去。你看看，才八句唱词，基本上是二二三节奏七字句式，多么概括凝炼、合辙押韵，既写了场景，交代了故事，又刻画了人物，充分体现了文场唱词典雅、高贵的品质。

文场的音乐唱腔分大调和小调两类。大调有越调、丝弦、南词、滩簧，俗称“四大调”，小调有叠断桥、剪剪花、寄生草等数十首，每个曲调唱腔各有特点，在表达喜怒哀乐种种不同情感方面各有擅长，曲调总的特点是清新婉转、流畅动听而又细腻抒情。

文场音乐是漓江流淌的优美旋律，像漓江的水一样清冽透明，不急不躁缓缓流淌。凡听过文场的人，无不说它悦耳动心、韵味十足。你是否听过著名作曲家施光南创作，由著名歌唱家于淑珍演唱的《漓江谣》：“漓水清哟漓水长，锦上流来画里淌。青山秀水春色美，花满桂林果飘香……”这首脍炙人口的歌曲就是采用广西文场的音乐谱成的。广西文场音乐唱腔中大跳音程特别多，由于在唱法上真假嗓子并用，加之发声方法比较科学，因而声区之间的衔接保持贯通和流畅。在唱、念上运用地道的桂林腔，是纯正的地方风味，还由于它是一种艺术性极为丰富的语言，使人感到亲切，同时特别富于情趣。尤其是盲艺人，囿于自身条件，只能坐地传情，那唱功好生了得，一句句唱腔，更是直接送到听众的心窝窝，让你如饮甘露，回味绵长。

广西文场被誉为“曲艺宝库中的珍品”，入得了民房，也进得了厅堂。桂林的演唱家们曾先后为十多位国家领导人来桂视察作接待演出。

2现代题材开新路

曲艺的生命在于推陈出新，推出崭新的文场是艺术家的责任。这集中表现在对现代题材作品《春兰吟》的打磨上。《春兰吟》写的是上世纪60年代初，朱德同志给桂林花农送兰花的故事。兰花洁身自好、高风亮节的品格，正是朱德朴实而光辉形象的真实写照。他的崇高，与故事发生的背景地奇山秀水交相辉映，更加光彩照人。那天，当我在曲艺厅朗读完文本后，整个大厅出现了短暂的沉寂。黄婉秋曾为朱德表演过《刘三姐》片断，她听后流泪了，她成为该节目的导演。本子确定以后，曲艺音乐家何红玉、阳继福欣然为之编曲。他们谱曲时既保留了传统文场音乐的特色，又融进了新的音乐元素，使曲谱明丽、婉约、抒情，具有很强的感染力。《春兰吟》是一个独唱节目，演唱者是曲艺演唱家李伟群。李伟群尝试发挥文场传统声腔优势，既注意字正腔圆的唱腔亮度，又重视纯美质朴声情并茂的风格，有机地融进当代人演唱民歌及演唱兄弟曲种时的科学发声方法。中央广播电视总台多次播放该节目录像。《春兰吟》获广西文艺创作铜鼓奖和原文化部第七届文华新节目奖，开创了广西小型文艺节目获文华大奖的先河。

聚桂山之灵气，采漓水之精华，铸就文场典雅、细腻、柔美的高贵品质。美哉，广西文场！难怪上海音乐学院原院长、著名音乐家贺渌汀先生，在访问桂林时听说桂林的文场音乐特别优美，他原来只安排听一个小时。这一听竟然忘记了时间，足足听了一整天，还意犹未尽。他表示“广西文场是桂林市最珍贵的特产”，建议要“花极大的力量录制广西文场”。中国音协原副主席、著名音乐家李凌先生认为，“广东戏曲受广西文场音乐的影响很大，湖南戏曲也和它有极深的血缘关系。这些珍贵材料的出版，将对我国民族民间音乐研究具有巨大的意义。”这就说明文场在学术上和实用性上都有很高的价值。

3推陈出新话传承

当下无论是老一辈的文场专家，还是新一代的文场新秀，传承、发展、创新广西文场责无旁贷，我觉得加强对文场的保护和研究很重要，这应该包含有对非遗保护的认知、革新和让非遗产品走向市场等。文化遗产有两种，物质的和非物质的。物质文化要静态保护，或者修旧如旧；非物质文化遗产，比如文场，就一定要活态保护。非物质文化遗产产生和存在于特定自然和社会文化环境之中，并随之演化而被传承或消亡。我们的职责就是要让广西文场走得更好、走得更远。

广西文场，有大调、小调，各种板式，有成套的曲目，但是在表演形式上，过去艺人特别是盲艺人，多为独唱或对唱，所谓“坐地传情”。新中国成立后，慢慢加入适当的戏剧和舞蹈动作，一改文场呆板的表演形式，活泼起来了。这就是创新，这就是活态保护。如果还是原样那种一成不变地坐在那里唱，唱腔没有多少变化，观众听起来没有味道，唱的人也打不起精神。

古人就说过：“歌谣文理，与世推移。”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保护非物质文化遗产公约》第二条指出：“各个群体和团体随着其所处环境、与自然界的相互关系和历史条件的变化，不断使这种代代相传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得到创新，同时使他们自己具有一种认同感和历史感，从而促进文化多样性和人类的创造力。”这就是我们现在说的“与时俱进”。在传承的基础上创新，在创新的基础上发展，宇宙间的万事万物莫不如此，传承也遵循着这一规律。近年，我们的曲艺工作者以为人民服务为根本宗旨，努力创作了许多与时代同步的文场新作，在形式上、音乐上也有不少改进。为使我们的戏曲代代相传，文艺工作者们努力让戏剧、曲艺走进校园。我建议，在中小学音乐课中适当增加地方非遗曲艺音乐的内容，在下一代中慢慢地扩大影响，形成市场，这也是传递文化自信。

我的曲艺创作是从写文场、渔鼓开始的，一旦有了开始，就没有结束，因为我相信广西文场的明天一定会更加灿烂辉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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