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篇 血战昆仑关（四）

最黑暗的时刻是黎明来临前的那一刻，而最平静的时候莫过于大战爆发前的“静默”。日军相继占领高峰隘、昆仑关后，整个桂南地区除了零星的交火之外，突然沉静了下来。也许正是这种平静，让今村均产生了一种错觉：“有了高峰隘、昆仑关作为屏障，认为接下来情势不会发生太大的变化”。

这种“一切尽在掌控中”的良好感觉，是他自来到中国以后一直所“享受”的，即便的12月7日，情报人员告诉他“蒋委员长的十万直系大军，不久即将开到”，今村均却以地形理由未予采信。

但今村均并非等闲之辈，此君1935年陆军大学28期的首席毕业生，在日本是个“军政双优”的军人。1936年任关东军参谋长，参与策划了罪恶的七七事变，桂南会战后，又参加了太平洋战争，指挥了著名的瓜岛争夺战（日军与同盟军的决战，日军最后撤退）。此次，作为桂南会战日军的最高指挥官，今村均的战略决策对日军是否取得最后决胜起到了关键作用。

日军入侵广西，最重要的目的就是要切断中国的对外交通线，再图谋整个中国的大西南地区。为了实现这一战略目标，今村均一方面巩固南宁及周边主要关口的防御，一方面将目光转到中越边境的龙州、镇南关和修补遭中国军队破坏的南宁向西公路。与此同时，今村均甚至还展开了对桂系主要将领李宗仁、白崇禧（合称“李白”）的策反工作。

众所周知的是，虽然早在1933年，李宗仁就发表了《焦土抗战论》一文，主张坚决抗日。但在全面抗战前的七八年间，李白曾与日本人有过十分密切的交往。李宗仁后来自己也承认“‘九一八\’以后的两三年内，日本军、政、商、学各界要员访粤，并来我私邸访问的，多至百余人。军人中，如土肥原贤二少将、松井石根中将、冈村宁次少将、梅津美治郎少将、板垣征四郎少将……都是后来侵华战争和太平洋战争中的要角。”（《李宗仁回忆录（下）》，广西师范大学2015年2月第二版第478页）新桂系一度也与日本人有着密切的军事合作。

李、白为什么对日本人有“两面性”？对于新桂系首脑来说，全面抗战爆发以前，更重要的是国内的政治斗争，也就要实现“反蒋自存”的目标。之前对待日本人的“两面性”，都是要服务于此。全面抗战爆发以后，“抗日”与“反蒋”二者之间孰重孰轻？对于李白来说，天平已经毫不犹豫的倒向了民族大义一方。可虽然如此，并不是说蒋桂之间已经毫无矛盾了。

日军侵入广西不久，今村均就得到可靠情报。李、白二人曾向蒋介石提出请求，将桂系军队调回广西反攻南宁。可蒋介石却在11月20日正式拒绝了他们的这一请求，决定将中央军调进广西。今村均据此判断，蒋介石是要乘机扩张在广西的实力，进一步打击新桂系，这也必将引起蒋桂之间新的矛盾与心结，这正是“策反”的好时机。登陆广西前，日本飞机一度疯狂轰炸广西各大城市，但为了拉拢李、白，对两人的家乡桂林多次派出轰炸机象征性地盘旋，并不投弹。

据潘美娥所著《日军策反李宗仁、白崇禧始末》所述，大战之前，今村均还选派李、白的老熟人，当时担任第5师团特务机关长的中井增太郎大佐前去策反二人。中井5+年前曾受聘在桂系军队中担任军事顾问兼教官，与李、白的私人关系极好。中井见到李、白，提出只要李、白搞倒蒋介石，日本不但可以撤兵，并且可以帮助李、白扩建军队，建立一个与日本平等的政府。

在国难当头的时节，见到这所谓的日本“老朋友”来游说，李宗仁待以了嗤之以鼻，

郑重道：“对于撤换蒋介石，中国人并不把他当作回事，就像你们日本换个首相一样。

中国实行中山先生的共和体制，只要人民不乐意，随时可以叫蒋介石下台，而另选贤能。”对于日本方面的“诚意”，李宗仁说：“那是因为日本使出了浑身解数，无法打赢中国，所以用甜言蜜语来引诱破坏抗战。无论从历史上看，还是从近段时间来看，日本老是想吞并灭亡中国，而绝不是公平合作，平等待我。对于中国人来说，与其让人吞并，不如抗战到底，使日本侵略者幡然醒悟，自行消除灭我中华的幻想。这场战争是由日本发动的，战争的停止当然也应当由日本提出。日本如果真有停止战争、恢复和平的愿望，中国将表示欢迎，但日本必须立即从中国撤军，恢复中国领土完整和独立自由。”白崇禧则告诫中井：“你们日本穷困潦倒的情况，我们并不是不知道，再打下去，中国的胜利是稳操胜券的，日本将自取灭亡。日本方面若真要谋取自救，就应该赶快悬崖勒马，彻底抛弃仇恨中国的政策，恢复中日友好。”李、白一口回绝中井的底气源自何处？原来此次入侵广西的日军第五师团在台儿庄战役中就曾是李、白的手下败将。先是李宗仁以“杂牌部队”的庞炳勋部和张自忠部，将第五师团（当时师团长为板垣征四郎）阻击于临沂一线，彻底粉碎日军原定板垣、叽谷师团会师台儿庄的计划，造成叽谷师团孤军深入，为台儿庄的大捷打下基础。叽谷师团进攻台儿庄受挫后，败退费县的板垣也只能与叽谷师团残部会合，死守待援。可以说，此役对第五师团的胜绩，为李、白在自己的老巢再次将其打败奠定了信心。

碰了一鼻子灰的中井将李、白态度汇报今村均后。12月10日，恼羞成怒的今村均决定羞辱李、白一番，一并报第5师团在台儿庄之仇。于是以通电的方式公开发表了《致李、白将军书》：一、大日本皇军占领南宁地方之唯一目的，即切断蒋介石政权与法属印支之交通线；二、我南宁方面大日本皇军对白、李两将军在广西省之建设及政令甚表敬意，因此将极力注意避免损害事绩，两将军沿下一般民众之生命及幸福，将尽力予以保护；三、愿将军洞察世界大势，为促进东亚同文同种两民族之提携奋起前进；四、将军若执迷不悟与日本敌对到底，则随时可举全部兵力来夺回南宁，我南宁驻屯军队将独立对抗将军50万军队，且有足够兵力、装备、航空力量及信心取得战争胜利；五、对南宁战斗战殁之将军部下4200余名勇士！我军已予合葬于南宁中山公园，郑重供祭，尚乞安心……对于这封既傲慢又极具挑衅的通电，李、白作出了怎样的回应呢？（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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