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的凌西

讲述人：李正(化名），女，38岁，摄影师通讯员：乔敏娟配图：蒙美旺“凌西回来了。”你们还记得凌西吗？就是那个街上的凌西啊。”——春节前夕，小学同学群沸腾了。

记得吗？当然记得！当年我们班的女生，不是叫秀，就是叫梅，要么就是丽 、群 、英 、美，只有一个女孩，叫凌西。她长得很白，圆脸爱笑，人缘很好。

和我们班大多数同学不同的是，她是街上的。我们穿打补丁的旧衣服，她穿有蝴蝶结的粉色带纱裙子。

她的物品对我们这些农村孩子，有着神秘的吸引力。我第一次看到玻璃珠子，就在凌西手中，那颗玻璃珠子晶莹透明，我以为是夜明珠， 心怦怦直跳；凌西的橡皮擦是一只奶糖香味浓郁的小白兔，我总是不能相信那是橡皮擦，强忍着一口吞掉的欲望；冬天，我们都用牛绳或者铁线套住一只破铁口盅提着，里面烧点柴就可以烤火，学校四面透风，冷极了，当年老师是不阻止我们用这种简易火笼烤火的，只是柴不经烧，火常常熄灭，所以下课时我们总要到教室外抡着圈猛甩口盅，好让空气灌进去，把火催起来。要论抡口盅的姿势和技术，我还是蛮自信的，我能把口盅里的燃着火苗的柴抡得将掉未掉的，惹女孩子惊呼，要是想更刺激些，我还可以让一些火在上空掉下，再接住。每次我表演时，凌西就抱着她那精致的竹编火笼在一旁看着，乖巧地抿着嘴笑。只是我经常缺柴，凌西就把她竹火笼里的炭火分几块给我当引子，木炭对我们来说是奢侈品，它耐烧，烟少，大家就会一窝蜂拥过来向她要木炭：“给我些！给我些！”凌西于是小心地用筷子把她用塑料袋装的木炭，夹出来分给大家，她的笑容，暖暖甜甜的……那时，我常常想，要是我也是街上的就好了。

我曾经为日后能到街上生活，拼命努力过。

后来，我走过很多地方，早就明白了当年那条小街是多么仄小破败，把它当作少年时特别慎重的梦想来追求，真是很可笑。但是你们知道吗？我心里对凌西那种隐隐的向往，却从未改变。

我知道一个奇妙的观察女孩子的角度。就是在下楼梯时突然回头，看一个女孩子从楼上走下来，这时她是逆光的，轮廓之外仿佛有光圈，步履间光和影瞬息变化。在这种光的宠爱下，再普通的女孩子都会被渲染得很唯美，显露出精雕细刻的感觉。初三那年的某一个黄昏，我就曾这样看过凌西，她穿着白裙子从楼上走下来，身后的光一直氤氲到她的裙子上，白光漫漫，凌西显得分外修长，高贵，纯洁。我怔怔 地看着她，有种想流泪的感觉，莫非这就是现在说的“美哭了”？做摄影师那么多年，什么样的美女我没见过？我妻子说这是离婚的“高危行业”，但我始终没有对谁动过心。因为，我的心，早就在初三那个黄昏动过了。

我很想再次见到凌西，但我不能说。

曾经的班长大梅给我打电话：“李正，想不到你小子潜伏得深啊，快爆料！你和凌西有过什么故事？”我心一紧，若无其事笑着说：“梦里的算吗？我能和她有过什么，人家是公主！”大梅说什么也不信，后来说：“凌西太莫名其妙了！我要搞个同学聚会为她接风，她问我‘李正会去吗？\’我想起你之前说要去桂林资源拍雪景，我就说可能李正没空，她说那她就不参加了。我想你平时最好说话的了，我就自作主张说‘那我让李正一定到\’。她想了好一会，又说‘那，我也不去了\’。你说她这是干嘛！……”大梅噼里啪啦地吐槽，我都听不清了。

凌西，她不想见我。

其实为的不过是一件再俗套不过的青春往事。

还得从那天我看到她从新楼下来说起。她是上楼顶要跳楼的，她怀孕了。在我们那地方那年代，真是惊世骇俗，要女孩子命的事啊，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人。凌西最终舍不得死，下来了，正好遇到我。

后来她父母逼问她真相时，她莫名其妙想起了那天从楼上下来看到我，就说了我的名字。当我被叫到他们面前时，那种震惊和悲哀难以描绘，如果我真的是凌西的男朋友，我情愿被他们打死，但我不是。凌西的眼神，空洞而冷漠，近乎求死的绝望。

当时的凌西，当时的氛围，让我产生了一种莫名其妙的悲壮感，我认了，我承认是我干的。我冲动却不后悔。

凌西倒愣住了，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开始哭闹着说不放我走她就要跳楼，于是我只是被勒令赔偿 、转学。赔偿的钱是凌西后来悄悄给我的。这事就被按压下来。至今我都不知她拉我顶缸保护的是谁。

是三两句话就可以交代完的事。

但已经是我们的整个青春。我想，那之后，我和凌西都一夜长大了。

我转学到另一个县，不敢再出现在她们那条街上。

中专毕业后，我悄悄打听过她，她远嫁了，跟着亲戚，嫁到江苏。

据说这些年她锦衣玉食的过得很不错，老公特别能赚钱。

她不想见我，也是自然的吧。

咖啡厅里昏暗暧昧，这样的灯光本身就是故事。它温婉柔媚，轻轻就把人拉入往事中，它朦胧微茫，掩饰了我心底那小小的不知所措，小小的期待，是个适合见凌西的好地方。只是，我来得太早了。凌西终于还是单独约了我。

我已经很久没这样等一个女孩了，心就像刚长新肉的伤口，痒痒麻麻的，却又抓不着挠不着。

她坐到我面前，说：好久不见，李正。”还是那张银盘圆脸，多年不见更有圆熟的风韵了。

“凌西，见到你真高兴。”我由衷地说。一个人，在心里温存得久了，也就像亲人般了。

之后，我们都不知说什么好，就默默地喝着咖啡。蓝山咖啡，醇香浓郁，很苦，但苦过之后，回旋在口腔里的甜香特别突出。我喜欢种口感，比甜过之后再品尝苦好得多。

过了好久，凌西突然抬起头说：我离婚了。”我说：哦。”凌西又说：那天，你为什么肯承认？”我笑笑说：仗义每多屠狗辈。”她也笑了：得了吧，你哪是屠狗辈？”她把头凑近我，轻声问：你不是仗义，是喜欢我，对不对？”我感觉就像洗澡时门突然被打开了，有种不知所措的仓皇。我尴尬地一笑，转了话题：当年你拉我顶缸，保护的是谁啊？”凌西黯然说：“算了，不提他，当年你认下，他保住了工作，钱是他让我给你的。”“本来他就应该给！后来你们怎么不在一起？”我有点激动了。她的眼里开始泛上泪花。我不该提这茬。

我想凌西走到今天，必定有过许多风雨不惊，但这惨淡收场的往事依然是她的软肋，就如同我，离开那所学校之后，只字不愿再提。青春的残酷在于，不能先走到前面看一眼，再回头好好走。

“我欠你的，李正。”凌西温柔地看着我，灯光下，她的眼角的细纹显得更清晰了，但不知为什么，我更喜欢看她现在这个样子，我动情地说：不说那个，真的。都过去了。”不，我过不去，就在你认下的那一刻，我很震撼，我想过你会骂我恨我，我想过无论怎样我要死死咬定是你，好保住他的工作。但我真没想到你会那么傻那么干脆地承认！你真傻！在后来的日子里，我总是不由自主想起那一刻的你。

我忘不了你。每次受委屈，我就总想起你曾经那样保护过我。我发现不知什么时候我爱上了你。现在我离婚了，分了很多钱，你不是爱摄影吗？别去桂林，我们去拍世界最美的雪景，去芬兰的拉普兰，或者冰岛……”凌西眼里的热切和真诚感染了我，年近40，我更慎重了：我们算私奔吗？”怎样都可以。”凌西温婉含羞地低下了头。

我懂了。

我点燃一根烟，我有家的，我要好好想想。”前两年看《何以笙萧默》，我曾像女人一样哭过，那时，镜头里的何以琛说：当一个人出现在你生命里，那么其他人都会变成将就，而我，不愿将就。”而我，却将就了。

我和凌西此生就此擦肩而过了，她嫁到远方，我，将就了另外一个女人。这成为潜伏在我生命深处最顽固的悲怆，总在我以为已经淡忘的时候，在无意中遇到的某一句话 、某一个场景中渗出泪来。

我已经认定与她老死不能相见，命运却再次把她送到我面前。

如果错过了这一次，我将至死也不知道和最爱的人在一起是什么滋味。我的生命就不会圆满，我一定是不甘心的。

好几夜我点着烟到天亮。妻子是个再平凡不过的女人，操持家务，照看孩子，孝敬父母，这十多年里，她无趣，也无过错。

说起去桂林资源看雪，她就张罗着买路上要吃的各种零食；如果说去拉普兰看雪，她会迷茫：“是哪里啊？”弄清后给我一平底锅：“钱没地方花了是不！”我们一起苦过来的，就像同喝一杯蓝山咖啡，现在生活正在回甘，我给她的杯子里，重新斟满苦味，终究有点不忍心。

我去庙里求过签。

签文是：“月满如轮桂花开，佳期已到不宜猜，婚姻本是前生定，增问桃花会上来。”也就是说，我该跟凌西走！我回家收拾东西。凌西去买机票。我们打算先去上海兜一圈，再去办签证。

到了白莲机场，我躲在柱子后，看凌西看我的短信，目送她抹着眼泪，独自上了飞机。

我给她的短信是：“我曾经可以为你死，但是，我却不能只为你活。”是的，我收拾东西的时候，总想多装些，装了儿子的照片，又装全家福，想了想，妻子的照片我也装了一张，她虽然无趣，也一起生活了十多年，十多年，足以让没有血缘关系的两个人成为亲人了。这一去我不知什么时候再回来，再回来应该就是离婚了。想想有些凄然，如果成就心中的圆满，就要先打破现有的圆满，那么是不是又会留下新的缺口呢？儿子的气息我要闻不到了，我又装了件儿子的“原味”T恤……装来装去，我就不想走了。

要么咫尺，要么天涯，往往在一念之间。

凌西，错过了就错过了，也许20多年前那一次无缘，就注定了一辈子无缘了。

情感箴言：所谓缘分，无非就是一瞬间的念头。

一念起，天涯咫尺，一念灭，咫尺天涯。

新闻推荐

紫荆花香迎客来 全国百家网络媒体百家旅游企业来柳采风

○○记者李华晚报讯在紫荆花怒放的四月，醉美柳州迎来大批网络媒体“大腕”，接下来龙城及紫荆花将成为他们朋友圈的主角。昨日，以“紫荆花城醉美柳州”为主题的2016全国百家网络媒体、百家旅游企业柳...

桂林新闻，新鲜有料。可以走尽是天涯，难以品尽是故乡。距离桂林再远也不是问题。世界很大，期待在此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