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狼烟八十里山关

湘桂古军事要道上的八十里山关军防口。古隘口两边为悬崖峭壁，地势险要，真乃“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历代战乱皆有驻军把守。

1905年版《大清帝国全图》标注了在历史上战略位置极其重要的八十里山关。

□蒋咸喜文/供图

八十里山关是扼守广西西北的重要关隘。全州县大西江因处湘桂二省（区）四县交界之地，境内的八十里山关，背倚深山腹地，进可攻，退可守，位置险要，历来为兵家必争之地。每逢朝代更替或社会动乱，便致烽火狼烟不断，匪寇狼奔豕突，战事频繁。明军征蛮、清军南定、南明永历皇帝奔命、定桂讨贼桂北鏖战、红七军北上、日军偷袭全州等无不先夺此关。我们拂去历史的尘埃，那鼓角铮鸣的历史场面便呈现于眼前。

古名青瑶峒“军防口”

八十里山关由八十山而名。大西江境内在明初之前称青瑶峒。“青瑶峒”在越城岭脚下，西接全州西延洞（今资源县），北连宝庆府的峻岭，属古湘桂军事要道。因要道“自（全）州前经杉木桥塘、双车塘、车底塘、庄屋塘、牛路口塘、枫木山塘、八十里山塘，交湖南新宁县界，全程八十里”，所以广西一方称山隘关口的这座山为八十山。又因自湖南新宁县南行入广西境内的全州，要经过这一连绵八十里的南岭山脉（盘溪八十里大南山），湖南一方就称之为八十里山。八十山的山口位于全州大西江境内横江源的出山隘口。宋代军事著作《武经总要·前集卷二十一·兵家》就对这一带有所记载：“全州……西襟带溪洞，设峡口七寨御之。”“七寨之外，又有洞源路口十六……遣土丁弓弩手防扼之。”因关隘位置险要，历来朝廷派兵防守，因此八十里山关古名为“军防口”。明初，朱元璋派护卫第一代靖江王朱守谦自南京至粤西（广西桂林）就藩的六位护驾指挥江原、刘纪一、胡成、陆亚珪、徐林、王庆二屯守“青瑶峒”，控扼要害。明朝时朝廷曾在此设全州守御千户所，派兵防守。山关隘口下筑“军马坝”，隘口外设“军马场”。因“军防口”地势险要，古道的半山腰上只有一个天然闸口可通，且只能过得一匹马，昔日隘口两边军队把守，山上摆布着滚木、雷石、弓箭严阵，真乃“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南明抗清战事穿梭

明末清初，南明永历帝倚仗张献忠建立的农民政权“大西”之余部李定国、孙可望和李自成建立的农民政权“大顺”之余部赫摇旗、李过及明朝旧臣等，在西南一带抵抗清军。南明与清军在全州反复争夺，抗清烽火曾在全州燃烧15年之久。永历帝也曾在全州坐镇指挥南明军队抗击清军有数月之久，并先后两次进入大西江过境此关。《三湘从事录》记载了南明永历帝领导的南明军来回在大西江境内的事。永历元年“九月初五日……滇帅拔营走（大西江）八十里山，入全州万乡，遂强督师同行，内阁严公亦移入全州矮林。”时九月初十日，刘承胤欲将永历帝献给清军，“承胤轻骑出降，且许献皇上为贽。”刘母救出永历帝，永历帝从间道走广西。“十月朔，督师率滇营由西延至兴安驻扎。初，督师至（大西江）八十里山，闻武冈之警，即驻兵新宁界，飞探皇上消息，拟率滇营为勤王之师。”“十一月二十日，怀顺遣将同董英领马步三千，从间道袭全州，攻围累日。”《永历实录》也载：“永历四年夏，（刘）进忠乃自（大西江）八十里山出屯兴安之西延镇，请进止。是冬，赵印选弃全州。清孔有德遣马蛟麟攻进忠于西延，大战三昼夜，斩杀相当，粮尽退走。”顺治六年（1649年）十月间，南明军各部自全州向湖南进军收复失地，先后攻克新宁、武冈等到地。顺治七年（1650年）九月全州失守。顺治九年（1652年）六月间，李定国由武冈新宁取间道疾驱击破全州。南明与满清军队在全州长万两乡过大西江八十里山这条通往新宁、武冈的军事间道上战事穿梭，“虎狼肆毒”，败兵劫掠，大西江一带百姓饱受战火蹂躏，十室九空。

会党乱关东突西窜

清末，太平天国、哥老会、棒棒会等会党在八十里山一带东突西窜，开展反清活动。道光二十七年(1847年)九月，雷再浩、李世德创“棒棒会”；道光二十九年十月雷再浩余部李沅发再度起事，其组织为“把子会”，雷、李“在新宁、全州界瑶山内倡习邪说，立棒棒会，聚众潜出掠新宁……犯全州”(见《东华续录》)。“清廷急命湘、桂巡抚遣兵会剿。”咸丰五年七月二十九日太平军部将朱洪英、马金科率兵两万自广西全州过八十里山进取新宁县城。恭城人何登光，继邓正高之后“继领其众，咸丰五年七月收集东安散股，出四里洞，过万乡，攻新宁县城，被击退时有赵雄一股由新宁走万乡”（《全县志》载）。咸丰九年（1859年），太平天国翼王石达开率军入湘，围攻宝庆(今邵阳市)，分军入武冈、新宁境。咸丰九年渡过湘江的太平军由赖裕新、傅忠信率领，进军与广西全州和宝庆府属之新宁接壤的东安县，破城，全歼守军。此后，赖裕新部联合全州天地会义军，从容回师，折反湖南，分兵进攻武冈、新宁。后来清军大败太平军，太平军被迫退入广西。咸丰十一年(1861年)前后，太平军石达开部由贵州、广西还袭湖南，邓子垣与江忠朝、江忠义在全州等地阻扼。宣统三年（1911年）冬月，土匪李柏清倡哥弟会（即哥老会），借劫富救贫之名，掳掠万乡各村。此期间，会党作乱，穿梭于八十里山关，东突西窜，大肆焚掠，民情惊恐。当时全州的守军是“全邑兵不满千，分守汛地兼兴灌二邑，贼匪突至”，敌众我寡，“百姓一闻贼来即仓皇作鸟兽散，任其蹂躏”。为保乡护民，万乡龙水村的蒋少麓（蒋励常之子，河道总督蒋启敭之弟，顺天府尹蒋琦龄之叔）写了《御瑶八策》上呈全州知州李小筠（李墉）。《御瑶八策》写道：“湖南新宁去全州仅百余里，近闻瑶氛渐炽，地界毗连，惧其朝发夕至，越境跳梁。……全邑与湖南接壤，如八十里山处，为一州要害之处，贼如过此，势不可遏。宜亟加兵防守，官兵不足添以乡勇。”为此，他建议在大西江八十里山要害之处设防，并兴办团练乡勇，保乡护民。当时大石江村的殷富人家明经进士蒋成纲，辞官回乡治理家政，为保家乡安宁，倾尽家财，慷慨出资，奉清廷令在万乡办团练，抵御匪患，因御匪有功而被清朝廷授予了六品功碑。

民国时期军阀混战，兵败为匪，地方武力失控，匪乱蜂起。他们背倚深山腹地，占据八十里山，所到之处，打家劫舍，绑票勒赎，掠夺财物。其中有一股势力强大的悍匪，匪首祝子峰，有100多人枪，他以八十里山为老巢，常年活动在广西全州、资源和湖南新宁、城步及贵州的一些州县，经常骚扰过往客商，劫掠富户。1929年底，新桂系重新控制了广西局面，进行全面“清乡”，清除土匪势力，广西省军政府当局下令对他们进行了招抚。后来，祝子峰带着他的100多号弟兄加入了新桂系李宗仁和白崇禧的部队，参加了北上抗日，成为抗日英雄。

“战神”白崇禧在八十里山关成名

民国军阀混战时期，赣、粤、川、滇、湘各省军队也都到过全州，他们如走马灯似的，一拨一拨地穿梭于八十里山关。为了地方安宁，白崇禧曾在八十里山大破沈鸿英部和川军，成就了一代战神“白马将军”的英名。

新桂系在统一广西的战争中，李宗仁、白崇禧、黄绍竑组织的“定桂讨贼联军”与旧桂系军阀沈鸿英部曾在桂北一带鏖战。1925年2月23日，白崇禧部在全州大西江八十里山追击沈鸿英部，大获全胜，沈鸿英逃往湖南。至此，广西基本完成统一。《白崇禧》一书中写道：当年白崇禧在大西江八十山追击沈鸿英时，他平日所骑的黄马，折断了前足，后来白崇禧改乘了俘虏韩彩龙骑的白马。一次，白崇禧曾与唐继虞部大战，因情势紧急，有卜问战事者，得卜辞二句：“劝君不用忧强虏，白马将军一箭摧”。意思是说白崇禧自从在大西江八十山改乘白马坐骑后，就逢凶化吉，他就成了战神“白马将军”，能战无不克。

民国十四年（1925年）4月，袍哥匪首出身的汤子模率领3万川军赴粤，后被湘军、滇军追剿。川军途经全州时，曾在全州县城至大西江一带大肆抢掠。据《全州志》大事记：“民国十四年（1925年）9月，川军军长汤子模部3万人进驻县城，勒索银元20万块作军饷，逼死县长宾兴。”当时广州国民政府调广西军出省协助解决川军，由白崇禧任总指挥。白崇禧亲率郭凤岗、陶钧两警卫团由全州出马头，断川军北窜之路，与川军在大西江的八十里山打了一仗。激战月余，白崇禧采取“归军莫掩”、“贼去关门”的战术，于11月16日大破川军汤子模所率的熊克武余部于全州八十里山。这段历史在《李宗仁回忆录》《桂系三雄》中都曾提到。

《李宗仁回忆录》写道：“我军乃于（1925年）十一月十六日大破之于全州之八十山。熊军总指挥罗觐光被击毙，部下两旅长一死一伤，我军掳获枪械不少。熊军溃不成军，流散部队遂为湘军所收编。中央政府西部的一大威胁遂从此解除。”

红七军过关隘转危为安

红七军挥戈北上，于1930年12月25日到达守敌仅600余人的湖南武冈，但由于该城守敌死守待援，城墙高厚坚固，易守难攻，红七军连攻四昼夜未克。28日，敌军何键3个团已达武冈增援，红七军不得不放弃攻城，与敌展开激战。此时，城内之敌亦趁机倾巢而出，红七军腹背受敌，寡不敌众，不得不撤出战斗，深夜向新宁方向退去。是役，全军子弹几乎打尽，团长何子祁等指战员牺牲，伤亡惨重。12月30日，红七军甩开湘敌，到达湘桂边境八十里山的十字路。当时又值隆冬严寒，红军战士衣着单薄，又冷又饿，非常疲惫，许多人已经走不动了。而此时的十字路北面有湘军十六师的追击，西南有桂系在附近布兵。面对逆境困局，为了挽救这支部队，红七军的领导在十字路这个地方做出了关系到红七军生死存亡的重大决定。当时军长张云逸提出，鉴于其他地方的敌人过分强大，还是东走界牌进入大西江奔袭兵力空虚的全州县城为妙。这一提议，立即得到了红七军领导的一致赞同。1931年1月1日，红军从湖南新宁与全州交界的十字路，经界牌，过长界岭，顺利地占领了八十山关口这个战略要地，并到达大石江村宿营，得到临时补给。次日，由大石江村民蒋世银和松山屋村民癞子带路，红七军沿磨头桥、碑石岭、屏山、全佳田、蛟龙田，到达亭子江的犀牛塘，然后向全州进发，于当晚进驻全州县城进行休整。其间，中共红七军前敌委员会在县城的关岳庙召开了扭转危局的重要会议，决定放弃“左”倾冒险计划，去中央苏区与毛泽东、朱德领导的红军会合。

日军偷渡而改变广西战局

1944年8月8日，在衡阳保卫战失守防地后的白崇禧以参谋副总长身份，偕第三厅（主管作战）厅长张秉钧，后勤总司令参谋长汤垚、第四战区司令长官张发奎召开了高级军事会议，起草了书面计划，由张发奎下达，令第九十三军抵全州驻防，要求“九十三军占领黄沙河阵地，极力阻敌西进，而后依情况逐次向桂林转进，协同三十一军之桂林作战”（《一九四四年桂柳会战》）。1944年9月10日3时，由湖南零陵来的日本侵略军开始向在全州东北方向黄沙河防守的第九十三军守军发起攻击，随后大举进犯。当时第九十三军疏忽了对湖南新宁至广西全州名关八十里山的军事布防，只派了一个搜索营在大西江驻防。9月12日，日本侵略军第五十八师团搜索队侵入大西江，与九十三军搜索营发生了接触。9月13日，敌第四十师团自湖南新宁偷渡八十里山关侵入全州。同时，敌第五十八师团主力自东安经全州谏禄进入了大西江境内。国军九十三军军长陈牧农获知日军从侧翼大西江境内重兵压境，企图切断九十三军后路，对其形成合围而歼之。此时，陈牧农考虑到布防在全州东北方向黄沙河、永岁双桥的第九十三军的坚固防线已没有价值，遂命九十三军放弃黄沙河防御阵地，并仓促令销毁弹药，不战而退往兴安大溶江，致使日本侵略军迅速占领军事重镇全州。因九十三军在八十里山关口的不设防，导致广西北大门失守，让桂林门户洞开，影响了广西的战局，为平民愤和美国人的怒火，陈牧农被蒋介石电令执行枪决。

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现在的八十里山关早已“暗淡了刀光剑影，远去了鼓角铮鸣”。但在这里发生的一切，却永远地留在了历史的记忆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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