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疯子”的土屋里过个年

□陈祖强

过年，闲得无聊，我拎着两瓶酒跑到阳朔旧县村，敲开了“疯子”住的土屋。“疯子”一个人在屋内床上看电视，听说有酒，马上下楼开了门。喝起酒，东南西北闲扯起来：南非的风情、阳朔的风光、旧县的文化，当然还有南非的女人和中国的女人……

“疯子”是荷兰籍的南非白人，17年前独自一人旅游，来到阳朔旧县村，被这云里的山、雾里的水、田野里的池塘，还有那倚在青山下、绿树旁的明、清古建筑给逮住了，不走了，还要向村民租早已不用的老宅（明、清时的古屋），说是要用来开旅馆、客栈，村民们都当他是开玩笑的。但“疯子”异常执拗，说着结结巴巴的汉语，缠着村民们租给他，村民拗不过他，就将几幢早已废弃的老屋（已用来堆积杂物，圈养猪、牛、马等牲口）租给了他，权当来了个“疯子”，拿了钱再说。“疯子”这绰号，就由大家一直这么叫着，他也不介意，他的真名倒真没几个人知道。

这“疯子”请村民将这些明、清老屋一幢幢清理干净、整理装饰……将纯中国的文化，用西洋人的艺术搭配复原了我们老祖宗原来的起居环境，改成了一间间混有现代卫生条件的客房。谁也没想到，这“疯子”没上过一天中国学堂，识不得几个中国字，居然凭想象能穿越几百年窥探到明、清年代艺术精华，也许艺术家对艺术的理解是相通的，中、外艺术，现代、古典也能融会贯通，只是必须有天赋的人才能做到。“疯子”便是这样一个天才。

开业那天，轰动了整个乡里、县里，甚至惊动了央视，大家怎么也没有想到，这“疯子”手有这么巧，人有那么聪明，居然能将那些原来用做猪舍、牛圈的老屋变成了一间间古色古香的充满中国明、清风格的小屋，这便成了阳朔旧县第一间明、清古舍旅馆———“秘密花园”。该旅馆成了阳朔客栈的一张名片，前来投宿的中外旅客须提前几个月订房，慕名来学习参观的人们也络绎不绝，“疯子”也带动了各地的朋友在阳朔掀起了一阵复古客栈的投资热，至今经久不衰。如今，“疯子”已将开客栈当成副业，而做起了房屋装饰设计起来，他的作品遍布阳朔各地，给水墨画般的田野添抹上一道道艺术的笔画，将他的艺术天赋点滴到这云里雾里的山水间。

我们喝酒的地方，是“疯子”住的小屋，也是友人废弃的土坯房。这土坯房农村稍有条件的村民都不住了，友人将它堆些杂物，养些鸡、鸭，里面又脏又破，这“疯子”第一眼看见它，就喜欢得“不要不要的”，非要租下，要将它改成住所，大家又当他是发疯了，由着他去……这间小屋，也成了他的得意之作，光央视记者就来过好几次了。

去年，也就是2018年春节，“疯子”将他父母从南非接到阳朔旧县村，在中国农村过了中国年，央视还做了个专题报道，并在春节期间播出。

17年了，“疯子”除了外貌、个性，其他早就融入了当地的生活，村里哪家哪户有什么好吃的，聚个什么会的，都会想到他，招呼他，他也不介意，但最好要有酒，当地的扣肉、腊肉、土鸡、酸菜都是他的最爱，中国的白酒、啤酒他都喜欢。

17年，“疯子”也经历、目睹了旧县农村发生的种种变化：从一个脏乱的小山村变成了整洁干净的旅游区，“秘密花园”客栈从开始一家至今有几十家，农民从原来缴纳农业税到种田有补助，村里的道路、自来水、路灯政府也帮解决了，这几年老人也能领到政府补助，村民也可以参加养老保险、医保了。“疯子”也想像村民一样参加养老保险、医保，向我咨询起政策，可惜我业务不精，一时回答不了，但愿下次能帮他解决。

我们聊起中国农村，也聊到南非的农村、穷人。他说南非的贫富悬殊太大，有钱的人土地都是以公里计算的，穷人什么都没有，南非有25%的人失业，没钱、没地、没房，大城市都有上百万的贫民窟。他指着友人的牲畜房说：“（南非穷人）一家就住在这样的棚子，顶还是草搭的，在南非穷人没人关心，还是中国好。在南非，穷人没钱就偷就抢，他们把抢、偷、盗当作小孩子调皮捣蛋，进警察局当作是给学校留堂，不当回事。“疯子”说他不想回去了，是的，他也回不去了，他像南非的一粒种子随风飘落到旧县的田野里，发了芽，扎了根，吮吸着乡村的芬芳，成了一个叫“疯子”的阳朔村民。

我们几个又喝了几杯，便问“疯子”：“不回去了，怎么不找个中国姑娘结婚生活？”他说中国姑娘他是喜欢的，但处不下去，中国女人喜欢管人，而他喜欢自由，结不了婚。从“疯子”身上，我们体会到了“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的西方价值观。听村民说“疯子”处过七八个中国姑娘，一个都没成，他成了旧县村的剩男，王老五。曾经有个洋姐，叫“黛西”，来阳朔旅游爱上了他，但耐不住这里的寂寞，最后还是离他而去了。我开导他现在城里也有许多条件好的“剩女”也是崇尚“爱情诚可贵，自由价更高”的，“疯子”在中国会有个好归宿的，您说是吗？是呀，但不知哪位美女会愿意把土坯房当新房啊？如有，八成也是个“女疯子”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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