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 渊
生活在巴马瑶族自治县这片神奇土地上的布努瑶同胞能歌善舞,其民族民间文化丰富独特,绚丽多彩。由于种种原因,布努瑶的民间故事、传说、歌谣以及本民族各姓氏的源流、迁徙和风土人情等,主要掌握在布努瑶老歌手心中,靠死记硬背传之于世。为使布努瑶的文化得到更好的保护和传承,70多岁的布努瑶老歌手蓝正祥从20世纪60年代初期就开始搜集、翻译、整理自己本民族的民间文化,作品达500多万字。近日,笔者走进这位布努瑶之子的别样人生,感悟这位布努瑶文化守望者的坚守。
痴心不改的“杨白劳”
蓝正祥出生在巴马瑶族自治县东山乡文钱村的布努瑶农家。布努瑶是个爱唱歌的民族,逢年过节,婚丧嫁娶,造房起屋,走亲访友都唱歌,他从小就听着山歌长大。让蓝正祥真正下决心学习唱山歌是缘于12岁那年的一次访亲路遇。那年他和两个哥哥去外婆家探亲,路上遇到一群挑着竹筒去打水的姑娘在路边休息唱山歌,于是刚学唱山歌的两个哥哥就亮开嗓子向她们邀歌。那些姑娘大多是唱山歌老手,没两下哥哥们就被弄得手足无措,落荒而逃。从那以后他就下决心学唱山歌。
布努瑶的山歌里有许多民间故事和神话传说,蓝正祥不但爱听大人们讲这些故事和神话传说,每次听完之后还学着讲给同伴听。长大后就学习用笔来记录,但由于只有小学三年级的文化水平,做起来比较吃力,可他有不耻下问的精神,不懂就问。1961年春,自治区文联民间文学采风队来到巴马进行采风,他当时是东山公社办公室秘书,负责给采风队带路走访各村寨,认识了作家莎红、黄书光等人,他们指导蓝正祥如何搜集整理各种民间故事和神话传说,如何进行民俗文化田野调查。蓝正祥深受鼓舞,从那时起,数十年如一日,平时除了搞好工作之外,其余的时间就全身心地投入到接触社会、深入生活、田野调查上来。
进行民俗文化的田野调查及搜集整理工作是极其艰苦的事情,蓝正祥退休之前是千方百计挤时间去做,退休后是全心全意去搞。他养成一种习惯,劳作一天,吃了晚饭,稍作休息,即进行民俗研究,后半夜是他写作的黄金时间,他老婆和子女都骂他是“发癫人”。可蓝正祥说,没有这样“癫”,他就不能当一个合格的民间文艺家,他为自己的“癫”感到骄傲自豪。
东巴凤三县是石山区,很多时候蓝正祥去采访走的是崎岖山路和野猫道,因交通不便,有时走一天还遇不到一户人家,饿了就摘野果充饥,夜里就在火塘边过夜。碰上打雷下雨,更是险象环生,着实可怕。有一次他独自到红水河边去采访吟唱《密洛陀》的歌手,途中走进丛林,大雨瓢泼,山洪暴发,到了傍晚仍困在丛林中。夜里大雨仍滂沱不断,雷声狂吼,从高山顶上突然滚下几十块大石头,其中一块在距他仅2米多的地方坠落,差点砸中他,恐惧令他全身起鸡皮疙瘩,头皮紧绷,这经历让他终生难忘。
几十年来,蓝正祥自己掏腰包上万元用于采访民间歌手、道公、仙婆等。老婆、儿女在一旁吹“冷风”说他是当代“杨白劳”,尽管如此,他对瑶学研究和民俗学工作仍痴心不改,全身心投入瑶学研究和民俗田野调查之中,不耻下问,以求通晓瑶族各支系的语言和翻译方法。
“勤织”数年献“背带”
世代传唱的《背带歌》里,有着布努瑶特有的神话故事、历史传闻。它是布努瑶人民喜闻乐见的口头文学珍品,像一颗长久埋藏在瑶山沃土里的珠宝,感化了一代又一代人,它被誉为瑶族的生命之歌、创世之歌。蓝正祥为了搜集翻译整理这部长诗,耗费数年心血。
布努瑶没有自己的文字,只有本民族语言,凡是歌谣、民间故事都是靠口头融会贯通、死记硬背传之于世,主要掌握在布努瑶民间艺人、歌手及巫师心中。蓝正祥于20世纪60年代初期开始搜集翻译整理《背带歌》,前后采访了蓝甫红、罗娅金(女)、蓝正洪等11名歌手。这11位传唱者,有年过百岁的寿星,也有年逾六旬的老人,有多次出场的中年歌手,也有初露锋芒的新人。1962年,广西民间文学研究会把他整理寄去的资料列入当年该会编印的《瑶族民间文学资料》。
1980年10月,蓝正祥又多次深入东山、西山两个瑶族聚居乡,再次向瑶族老歌手蓝海祥、蓝正洪、卢美合等人补充搜集记录。1982年4月,他将整理稿本给前来采访的广西民族研究所、布努瑶研究人员蓝克宽看,请求合作搜集整理使之完善。在此基础上,又先后4次充实整理稿本。1985年6月,他和蓝克宽一起深入东山、西山布努瑶乡,对《背带歌》的具体细节,再进行采访和核实,拍摄了多幅珍贵照片。他们又花了整整半个月的时间走访了14位新老歌手,尔后夜以继日地校对、批改、反复推敲。随后请来布努瑶歌手蓝正洪,将整理好的《背带歌》逐章逐节逐句地念给他听,征求意见,做到尽可能保持民族特色和乡土风貌。1985年11月广西民间文学研究会把整理好的《背带歌》列为“广西民间文学资料”手工刻写油印结集。
2001年12月广西美术出版社出版了这部长诗。正式出版的《背带歌》从原“油印资料”本的10个篇章,变成12个篇章,7000行折合35万字。长诗发表后,产生广泛影响。2006年3月《背带歌》荣获第五届广西文艺创作最高奖“铜鼓奖”,并先后荣获全国优秀图书奖二等奖、第十三届中国图书奖、2005年度“中国最美的书”以及第十二届桂版优秀图书特别奖。可以说《背带歌》的产生和传承是一个民族群体智慧和心血的结晶。
1999年,蓝正祥被中国第一部《瑶族通史》编委会聘为资料采集员,一年内提供各种资料共128万字,占编委会收到总字数的1/4,在国内外赐稿作者中遥遥领先,所提供资料被列为中国瑶学文献永久性保存。他翻译整理的番瑶祝著节铜鼓舞进入了广西第一批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50多年来,除了《背带歌》,蓝正祥还搜集翻译整理了《萨卓》《襄浪》《密洛陀古歌》《巴马布努瑶风俗录》《立房歌》等,作品达500多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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