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在岁岁年年里的父爱

□谢丽

春节前，我载着一车年货匆匆赶回老家的庭院。父亲正在庭院，给花椒树浇水。初春的风有些瑟瑟的寒意，阳光闪烁着一丝冰冷。在风和光的作用里，我发现父亲苍老得如一条饱经日月晾晒的古藤木，背也有了“弓”的姿态。

苍老的父亲其实并不羸弱，但身体的高度这些年一直在“缩水”——“树老焦梢叶儿稀，人老弯腰把头低。”父亲做了大半辈子教书匠，他比任何一个人都懂得“生命轮回的自然规律”。春节后的第三天，便是父亲66岁大寿的生日。时光没有磨平他依然时时如火山般爆发的急脾气，却让他的背和头颅一点点向大地的方向低垂。我们姐弟四人早在春节前约好，好好为父亲祝寿，陪他过个寿诞。春节前几天，二妹和小弟分别从江苏、济南赶来，我和三妹在老家的县城工作，来去方便。大家都做好了准备，趁着过节的喜庆为父亲祝寿、添寿。

在三十多年的时光长河里，父亲一直像一只矫健仓雄的老鹰。他展开强健的羽翼，守护着我们姐弟的成长，守护着衰老羸弱的祖母，守护着勤劳、单纯、良善的母亲。多年来，我求学时，工作时，对父亲的印象和感觉，从未改变。他是真正的好父亲，集严厉与慈爱于一身，集强悍与精细于一身。如今年老，又多了几份看淡世事的诙谐与洒脱。与母亲给予的温暖不同，父亲在身边，生活中一切都是稳妥的，安然、踏实的幸福油然而生。

父亲生于50年代末，是建国后成长起来的第一代乡野知识分子。他幼年丧父，继而妹妹夭折，陪伴着寡母，一路风尘，支撑起一个风雨摇曳的大家庭。父亲是一个早慧的人，对知识的渴求，为改变家庭命运而奋斗，一直萦绕在他60多年的生命进程中。1972年，父亲从单县师范学校毕业，分配到乡村做教师。后来，他转行在当地政府做行政工作。他是很敬业的人，意志坚定，有深沉的责任感，勇敢又善于谋断。尽管他一生都工作、生活在基层，可是我始终觉得，父亲身上的坚定、智慧和很决然的道德感，都让他成为了一个自带光芒体的“光源”，照亮着生活和周围的朋友、亲人和同事。“位卑未敢忘国忧”，父亲用勤奋踏实的一生，实现了他对家的理想，对国的付出，赢得了一个圆满充实的人生。

从11岁开始，我跟随父亲到他所供职的乡镇驻地中学读书。他对我的要求是严格又无形的。在家庭教育中，父亲总是强调两句话：“教子莫过于勤。”“身教重于言传。”父亲常给我说一句话：“火车跑得快，全靠火车头。”我是长女，父亲是以火车头的要求，来对待我的。我们姐弟四人都在农村中小学读书，但在父亲的严格管教下，成绩都很好。后来，除了我本科毕业，早早出来参加工作，二妹、三妹，都分别读了社会学和中文系的研究生。如今，最聪明调皮的小弟，也博士毕业，在外企担任中层管理者。2017年底，有着深厚的社会学专业学术背景的二妹，当选为省人大代表。我们全家都感到很振奋，父亲虽然从未当众表达过他的欣喜，但是由衷的自豪却写满了日益苍老的脸颊。

父亲对我们的爱藏得很深，默默为我们的学习、工作、生活考虑，从不计较自己的得失。尽管我们对生活和职业都有自己的思考，但每年春节回家过年，都会听听他的想法。父亲一直都是家里最重要的核心，更是枢纽。他的很多想法是传统又主流的。如今，我们都长大成人了，时间漂去了一个老父亲对儿女过多的热望与期颐，他对我们还原了最质朴原始的爱意。我们为他祝寿时，他摆着手很认真地说：“爸爸到了这个年龄，已经别无所求。我只希望你们，经营好家庭与职业，现世安稳地过一生。你们四个人的平安、健康、幸福，永远都是我和你妈妈最大的幸福！”我的小女儿托腮望着微醺的外公、外婆，触景生情后突然脱口而出：“幸福是什么？幸福是父亲、母亲对孩子的关爱；幸福是每个人都有一个幸福的小家庭，而小家永远属于这个大家庭！”我赞许地对女儿微笑——此刻，她以智慧的童真，发现并道出了一个幸福大家庭的秘密！

哦，父亲和母亲是我们生命的来处。父亲在，母亲在，幸福的家就在，稳妥安然的幸福就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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