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华丽，就已动人,不用华丽，就已动人

◎林怿

六月初九的时候，外婆去世了。走的时候，没有留下一句话。仿佛不用交代什么似的，该讲的话就都已经讲好了，无牵无挂地离开。可是我才发现，关于她，其实除了遥远的记忆当中模糊的睡前的一些片段以外，我竟然没有记下任何一个故事，关于她。写过外婆家，但是已经是小学作业里面的事情；记过她的样貌，也竟然会模糊在相片里面；就连她的离别，也显得不真实。

老妈说，想要我写外婆的故事。这时候惊觉，到离别的时候，留下的遗憾才那么确切和无法弥补。

说实话，没看《乱时候，穷时候》的完全版是一种错过，因而当淑梅姜奶奶又出新书《苦菜花，甘蔗芽》之后，我就抱着一定要看看的决心，选择阅读它。这位大半辈子是文盲的奶奶，某种程度上对我来说是我外婆的“影子”——她是那个在乡村中知晓了许多秘密拥有大智慧的一员，她的故事不用很华丽，简简单单，说出来就已动人。

因为不是人物在说话，是故事本身在说话。

她的故事里面是这个国家的没有被写进历史书里面的真实的记忆，与书卷气息和虚构成分填充的页面不同，她的故事活着，她也正在努力将这些故事讲给我们听，让我们知道在她的村庄里面，有怎样的生活，有怎样的人与人之间的故事，人们经历过悲喜，又继承了什么样的传统，那些看上去可笑但是确实存在过的细节，不留遗憾地讲给我们听。

“那时候……”我们总是不喜欢听老人唠叨这样的桥段，我们认真阅读的总是浮华的表象——我们以自己为中心，关心我们的世界的周围——那曾经有过的他们的世界呢？有一天我们想起的时候，就会离别。

姜奶奶的家人真好。他们鼓励她讲出她内心的话，那隐藏的万千山水，变成了文字，融化每一个读者的心。村里的女人，老家的男人，那些在山东的生活，那些现在退化的或是珍贵或是奇特的习俗……在这本书里，我们可以在脑海中拼凑出一个画面，仿佛是一个纪录片，点点滴滴，交错进我们没来得及留下的祖辈的记忆，重新获得生活的滋养与训归。

每一个老人其实都是历史，因为历史是人的经历，岁月流经每一个人的生活，那些故事就像水中花，没有记下来，便也留不住了。姜奶奶将它们留在了纸上，这故事不仅仅是巨野县，也不仅仅是那小小的百时屯，它是我们每一个人沉默的家乡，尽管不同，却又相似。

很难说出这些故事当中最喜欢什么故事，姜奶奶也是想到哪里讲到哪里。要是有个人问问就好了吧。就像是那个总角小儿，在祖母的膝下，问出我们内心错过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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