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在，我何以前行？

【编者按】

古人说，父母在，不远游。可现实生活的压力，以及工作的需要，又让无数人背井离乡，漂泊他乡。清明时节，很多身在外地的人无法回到逝去亲人的墓前，只能在心灵里留一处角落，寄托哀思。□本报记者 黄智义 实习生 权少芳

丁先生是南方人，在北方济南已漂泊了14年，但他对济南依然有种生疏感。昨天上午，他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说：“父亲的死，更加剧了我的这种感觉。”

又到清明时节，身在千里之外，无法回到父亲的墓前，祭奠，只能在心底。他常常追问自己：“你已不在，我何以前行？”

“父亲走了，我的家园坍塌大半”

丁先生说，他父亲死的那天，济南正下起鹅毛大雪。2011年2月28日下午4点30分，他接到姐姐的电话，电话那头没人说话，只有母亲在一旁的哭声。他的头脑一片空白，父亲死了。

回到家时，父亲的棺材停在道场里，母亲在一旁哭泣。他没有走向棺材，而是先走到母亲身边，拉了拉母亲的手。因为父亲曾嘱托：“我死之后，照顾好你妈。”

母亲说：“先给你爹烧张纸，磕个头吧。”丁先生强忍着不哭，跪下。司仪高喊：“孝子披麻！”

他身体僵硬，任由两个堂哥和一个干哥将长数米的白布缠在自己的头上。抬头看见棺材前的桌子上父亲的遗像。那是父亲40岁时的照片，英俊，潇洒，目光坚毅。父亲曾说：“我死后，不要用我现在的照片，用以前的吧。我担心你们看见了害怕。”

看着父亲的遗像，丁先生突然感到，父亲走了，他的家园坍塌了大半。

丁先生告诉记者，在他们老家，人死之后要按照喜事来操办，杀猪宰羊，大宴三天。“人有三喜：出生，结婚，死亡。”

母亲对丁先生说，人的确是有灵魂的。她举例说明，父亲生前结交了无数朋友，爱好热闹。他死之后，母亲请来了乐队，准备吹拉弹唱三天。

母亲说：“乐队刚到家门前，突然在你爹棺材前刮起一阵旋风，飞沙走石，那是你爹在欢迎乐队呢。炒菜的厨师是你爹的朋友，他大声央求你爹不要开玩笑，这风才停下。”

母亲说：“你姐夫从广州赶回来，给你爹烧纸，那纸灰竟飞起近10米高！你爹生前说不让他回来呢，你爹看见他感觉意外。”

丁先生很开心母亲这么说。若无灵魂，我们的思念将在何处落脚？

守灵的第二天晚上，村民一致要求游棺，说丁先生的父亲是一个爱热闹的人，一生为别人操劳，死了之后也应热闹热闹。

儿子儿媳、侄儿侄女，排成十多人的长队，抱着丁先生的父亲的遗像，围着棺材游走，每人领着大家游六圈，每一圈烧一张纸，磕三个头。乐队紧跟在后，游棺不停，音乐不止。

那一天晚上，丁先生拿出给父亲写的近20页的文章，端一把椅子，坐在棺材旁边，大声说：“爹，这些文章都是写你的，我念给你听！”

表姐担忧：“你别念着念着就哭了。”

丁先生执意要念。他没有哭，他不想让父亲感觉他很脆弱。村里很寂静，空气里弥漫着父亲的种种传说。表姐哭了。

“梦里，父亲依然爽朗地笑着”

父亲安葬那一天，几乎所有的村民都出动了，腿脚灵便的全都跑到山上去送丁先生的父亲最后一程，有腿脚不灵便的撑着双拐上了山。

打开棺材，看父亲最后一眼。丁先生异常平静地走过去，感觉父亲只是在熟睡。

丁先生不说话。平时话很少的女子滔滔不绝：“以前你爹在，他会用他的热情和豪爽把全村的人串联在一起。他不在了，大家都孤单了。”丁先生突然泪流满面。这应该是对父亲的最高褒扬。

匆匆地安葬了父亲，丁先生在陪伴了母亲几天后又从南方返回北方，如一只飞来飞去的候鸟。

丁先生告诉记者：“回到济南后，我几乎天天晚上都会梦见父亲。在梦里，我知道父亲已经死了，可他仍是活着时的样子，依然爽朗地笑着。在梦里看见他，我心里很踏实。我总感觉，他并没有离我而去，他只是出了趟很远很远的门。父亲已不在，我何以前行？这个清明节，我多次问起我自己这个问题。当初在父亲的葬礼上给父亲生前的好友敬酒，我曾经说过，我父亲不在了，但我父亲的精神依然存在，他的精神将照亮我前进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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