蛰伏20余年，布病卷土重来大流行十多年后曾被控制 山东等省近年来疫情快速回升

□本报记者 双勇 实习生 江丹“50年前的疫情很厉害，工作人员都被感染，不要说疫区群众。”73岁的徐可利回忆当年时这样说。徐可利，1990年起享受国家特殊津贴的布病防治专家，曾是山东省布病防治所研究员。“2003年起，山东和全国其他主要疫区一样，疫情快速回升。畜间疫情控制不住，人间疫情就不会消失。”山东省疾控中心细菌性传染病防制所的所长毕振旺说。

布病，已淡出人间20余年，但不经意间，它又卷土重来。

一则疫病消息引发的疑问 布病到底是怎么回事

6月起，一则疫病消息在网上流传：东北某大学组织学生进行动物解剖，因被解剖羊体患布病，学生和相关老师被感染。

近日，记者致电治疗这些学生和老师的东北某医院得知，经过治疗，学生病情已控制，有的已出院，“三个疗程，一个疗程21天，中间休息7天，治愈率可达百分之百……”相关医生说。

布病，全称布鲁氏菌病。1887年，英国军医布鲁氏首次从死亡士兵脾中发现该病菌而命名。因病人会出现波浪状发烧，又称为“波浪热”。该病曾广泛分布于200多个国家和地区，是世界动物卫生组织规定强制报告的疫病，我国列为二类动物疫病，是法定的乙类传染病。

朱和田，退休前是东营市畜牧兽医局局长。采访中，他提供了两份刊印于上世纪六十年代的资料。资料显示，我国1905年首次在重庆发现布病，山东布病最早由内蒙古传入，先在鲁西南、寿光等地发现并在滨州、惠民、东营大面积流行。“它是牲畜传染给人的，包括羊、牛、猪，也可以是狗、鹿、马、骆驼等。”朱和田说，1954年至1964年布病在黄河三角洲地区大流行，人的感染率达2.43%。1963年山东省布病防治所成立，布病纳入国家地方病防治重点。回忆往事，徐可利说，1964年前后国内布病一度被控制，1969年至1971年又出现，随后被扑灭，“1971年后的近10年间，山东布病防控成绩出色，已不存在疫区。加之疫情逐年下降，省布防所1983年撤消。”从1970年到1992年，全国仅报告发现219例，发病率0.02/10万，降至历史最低。

因感染布病后发烧、乏力、关节疼痛只能卧床休养，民间也称之为“懒汉病”。朱和田说：“在我国，呈波浪状发烧的病人不多，主要表现是持续低热。最痛苦的是关节疼，膝、肩、腕、肘锥刺一样，一般镇痛药无效。”徐可利介绍，睾丸炎是布病主要症状之一，“当年这个部位疼害羞啊，疫区群众不好意思开口。对于男性，影响生育。”毕振旺则透露了业内不成文的规定：防治工作者如是未婚、未育的，不论男性和女性，都不会安排到一线。

吃烤肉串致病的惊慌 布病传染途径可控吗

除解剖、杀羊可以感染病菌，吃烤肉、喝“生鲜”牛奶、吃半熟肉食等都可以致病，布病传染途径多种多样。

毕振旺介绍，布病只能由牲畜传染给人，人与人之间并不传染，但其传染途径多种多样，含布鲁氏菌的分泌物、乳汁、肉类、皮毛、尿、粪和被污染的土壤、水、饲料等都是传播因子。“如防护不周，传播因子会通过皮肤上微小伤口(如蚊子叮咬挠破)侵入，接触羊圈栏杆、羊粪和被污染的水源、土壤、草料都可被感染。”布病入侵人体有两大通道：消化道和呼吸道，“比如吃喝了没有灭菌的畜肉、奶和奶制品等可感染。空气中含有病菌的飞沫，随呼吸进入鼻腔也可感染。”毕振旺说。

朱和田介绍，过去主要感染者是兽医、皮毛厂工人、牧民。但近五六年，“每年都有因喝牛奶、吃涮羊肉、吃肉串而得病的。”采访中记者查阅资料，发现城市居民患病的事例：

事例1：张先生爱吃烧烤、喝扎啤、涮羊肉和肥牛等，并且喜欢六七分熟的。半个月前，张先生发烧、多汗、头疼。开始以为是感冒，一周过去不见好转，后被确诊为布病。

事例2：一5岁女孩，郊游时抱刚出生的小羊羔拍照，一个月后开始发烧，持续50多天，后被确诊为急性布病。

事例3：食堂工作的谭女士杀羊时划破手。两周后出现发热、乏力和周身疼痛等症状，按感冒治疗后好转。3个月后又开始发热并住院治疗，此后十几年里反复发热、关节痛和腹痛，先后被诊断为风湿、类风湿、伤寒、结核，最终被确诊为慢性布病。

事例4：黄先生有在西餐中吃半熟牛排的习惯，和朋友聚餐10多天后出现症状被误诊为感冒，反复低烧3个多月后才被确诊。

……

采访中相关专家说，布病传染途径是可控的，但有许多意想不到的途径对城市居民极具威胁，如贪图便宜购买私屠乱宰的牛羊肉，又在切割、清洗、烹制中不注意防护；乡野旅游中，误认为乡间溪水清洁干净而饮用，“患病牲畜排便、排尿后会污染土地，致病细菌理论上可在土壤中最久存活2年，如路过这片土地，可经由体表、呼吸道等感染。现在很多人喜欢到农村买生鲜牛奶喝，认为绿色、健康，其实如不进行专业灭菌处理，同样可感染。”毕振旺说。

报告病例连续14年上升 专家呼吁建立联席防治制度

我国布病报告病例连续14年上升，2005年全国报告新发病人18416例，发病数首次超过历史最高(1963年的12097例)。

我国布病发病大省有内蒙古、黑龙江、山西、河北等。“自2003年起，山东和全国其他主要疫区一样进入快速发展期，病例数上升很快。”毕振旺说。

养殖业、物流业的快速发展，是布病蛰伏20余年卷土重来的主因，“举个例子，一头牛早上可能在内蒙古草原吃草，晚上就可能来到山东。”朱和田说，这给畜牧和卫生防疫带来极大挑战。毕振旺说：“动物发病率与人的发病率密切相关。畜间疫情控制不住，人间疫情就不会消失。”徐可利回忆当年灭杀经验时说，“检疫、免疫、捕杀病畜”是“三大法宝”，而如今在牲畜输出地，免疫和检疫常有漏洞。记者采访中曾问及一奶牛养殖户，对方说：“捕杀病畜有规定，就是要补偿。但补偿款去哪里拿不知道。杀了卖掉会弥补一些损失，我们要算这笔账吧？”

朱和田说：“所有中小型养殖场都有病畜，感染率高。按规定要捕杀，但养殖户为了利益杀后尸体不扔，而是再加工，处理、运输时难免不会传染疫病。畜牧和卫生部门又很难对此监管。”

国家卫生部门预测，今后东北、华北、内蒙古的布病疫情仍将高发，东南沿海将散发或小规模暴发。毕振旺说：“布病防控涉及部门众多，建立联席防治制度非常重要。”多位专家也呼吁，农业和卫生部门应同步监测，掌握全国的人畜患病情况，制定整体规划，卫生、畜牧、财政、工商、交通等部门统一行动，联席防治。

被采访专家还强调了一个问题：布病极易误诊，加之治疗周期较长，久拖后会变成慢性病，目前急转慢比例高达三成至七成，一旦转入慢性期则无法治愈。“短期治疗后，不能坚持按疗程服药。这是急转慢的主要原因。因此，应对感染治疗期间人群实行补偿治疗，鼓励患者接受规范治疗。”毕振旺说。

山东布病防治形势严峻

济南今年上半年报告10例――― 对话省疾控中心细菌性传染病防制所所长毕振旺

布病在山东发病情况如何？是不是离我们还很远？今后山东将采取什么措施防治？近日，记者采访了山东省疾控中心细菌性传染病防制所所长毕振旺。

济南时报：布病在山东是什么情况？

毕振旺：2003年开始进入快速发展期，这与国内的发病现状相符。卫生部网站每月都会公布布病疫情，山东报告病例数在全国来讲比较低，但增长速度较快，特别是近两年。总体来说，形势比较严峻。

济南时报：为什么增长速度快？

毕振旺：主要是养殖业的发展，比如乳品企业在各地建厂；省内有畜牧加工集散地，如东营的利津等。

济南时报：济南有布病患者吗？

毕振旺：当然有。今年上半年报告了10例。集中在周边地区比如章丘。主要是牧民、牛羊养殖户。

济南时报：是否已治愈？有后遗症吗？

毕振旺：都治愈了。对这些人，在一段时间内要定期回访，他们也会到疾控中心复查，如有后遗症会发现的。

济南时报：布病高危人群只是牧民、牛羊养殖户？城市居民不会被感染吧。

毕振旺：不一定，现在感染源和途径很多。举一个例子，山东定陶有名机关干部，从没去过农村也没接触过牛羊，但照样得了。怎么回事？经过调查，推测可能与食用不洁牛羊肉有关。

济南时报：也就是说城市居民也要小心？

毕振旺：这是肯定的。但也没必要过于恐慌。

济南时报：灭杀20余年后又重新大面积出现，是不是说明这个病不好控制？

毕振旺：这个病对于人类来说，很大程度上取决于畜间防控。畜间疫情比较难控制，而且病畜淘汰后补偿机制不健全。这方面美国做得较好，只要牧场出现一例，所有牲畜全杀，国家给予养殖户补偿，现在美国的人间布病已消失。

济南时报：普通人如何预防？

毕振旺：首先是饮食。牛羊肉等一定煮熟，布病菌对高温敏感，70摄氏度、5分钟就能杀死。不饮用未消毒灭菌的乳制品，不食用来历不明的牛羊肉。在吃羊肉串、烤牛肉、涮羊肉时，更要熟透。同时，要生熟分开。城市居民在郊外旅游中远离牲畜宰杀现场，不要看热闹。带病牛羊能通过奶、尿、便等分泌物排出，落到地上，细菌随土飞扬，极易被吸入。

济南时报：万一感染了注意什么？

毕振旺：立刻治疗，全程规范治疗。布病急性期治疗简单，花费1000元左右，转为慢性期后，需要每年治疗，很难彻底根除，花费就不是五万、十万的问题了。

济南时报：有没有指定医院？

毕振旺：没有，但需到有治疗经验的医院。因为一般医院可能无法快速准确地确诊。

济南时报：山东疾控部门今后将做哪些防控工作？

毕振旺：主要是监测，我们已在郓城、利津、庆云和青州设立监测点；还要做好筛查，每年我们在新老疫区进行七八千人的筛查；还将注重医疗机构培训，使各市疾控中心都有能力进行布病检测等。

另外，2007年国家在内蒙古设立防范示范区，效果不错，今年准备在全国推广，山东也有这样的设想。但难度会很大，因为大家担心布病报道多了会影响地方经济发展。这就需要政府出面，进行强有力的推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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