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曹派”学者倪方六接受本报专访谈“闫沛东”被曝是网上逃犯一事：倒“闫沛东”可能为挺“曹操墓”

倪方六在曹操故里安徽亳州调查时留影(图片由本人提供)

谁也没想到，“曹操墓”会以这样的姿态重回公众视线。去年，这座古墓在“倒曹派”打假声中尴尬退场。如今“倒曹派”先锋“闫沛东”被曝身份造假，而“曹操墓”的身份再次被“挺曹派”学者证实。

不到一年，围绕“曹操墓”博弈的两派经历了一番真假轮回。这或许是一种巧合，但在“倒曹派”代表人物倪方六看来，其背后另有隐情。

近日，考古史与盗墓史研究学者倪方六接受本报专访时表示，警方之所以在此时曝光“闫沛东”的网上逃犯身份，可能跟“曹操墓”申报国家级重点文物保护单位有关。因为在有些人看来，“闫沛东”是假的，就能证明“曹操墓”是真的。

倪方六同时说，这只是他的猜测，毕竟真与假，是世上最难的一道判断题。

□本报记者 汤启卫

见他一面就不想再见了

“我感觉他身上生意人的气息比较浓，脑子很好使，语言表达能力一流，说起话来别人插不上嘴。”

济南时报：你以前跟“闫沛东”见过面吗？

倪方六：“曹操墓”打假时，我对“闫沛东”提出的一些观点很重视，并在去年8月27日专门到邯郸见了他一面。

济南时报：被曝光身份后，“闫沛东”最近竟然还发微博调侃警方，被称为“史上最高调逃犯”。在你印象里，“闫沛东”是什么性格的人？

倪方六：我感觉他身上生意人的气息比较浓，脑子很好使，语言表达能力一流，说起话来别人插不上嘴。

济南时报：那他的学问如何？曾经有很多媒体把他称作“学者”。

倪方六：我要替“闫沛东”澄清一下，他从来没说自己是学者，他跟我见面时只说自己是搞旅游文化开发的。我猜测可能是某些媒体为了增加报道的权威性，给他弄了个“学者”的名头。在当下的语言环境里，一个人如果没有一定身份，他的话就很难引起别人重视。

济南时报：你的意思是“闫沛东”徒有虚名？

倪方六：也不能这样说，我跟“闫沛东”交流时发现，他对曹操和其他三国人物的历史确实很了解，甚至超过了我这个专门研究考古史和盗墓史的人。

济南时报：那就是说你对“闫沛东”的整体印象不错？

倪方六：不。相反，我见过他一面后就不想再见了，后来他给我打电话，我都不接，发短信我也不回。

济南时报：为什么？

倪方六：他说自己手里有能证明“曹操墓”为假的“铁证”，但见面后一直不肯把“铁证”拿给我看，这让我感觉这个人不太靠谱。后来我们“倒曹派”有活动都不邀请他，因为我们不想跟不踏实的因素联系在一起，影响我们学术打假的权威性和公信力。

动机不纯的不只“闫沛东”

“不只是‘闫沛东\’，无论是‘挺曹派\’还是‘倒曹派\’，除了‘闫沛东\’外还有些人动机不纯，有人为了炒作，有人趁机卖书。”

济南时报：知道警方曝光“闫沛东”身份这件事后，你第一反应是什么？

倪方六：很意外。但我之前有关“闫沛东”的一些猜想得到印证。我去年9月接受媒体采访时就曾说过：“学术打假披着一层科学的外衣，更具欺骗性。”

济南时报：这句话影射的就是“闫沛东”吗？

倪方六：不只是“闫沛东”，无论是“挺曹派”还是“倒曹派”，除了“闫沛东”外还有些人动机不纯，有人为了炒作，有人趁机卖书。

济南时报：你参与“曹操墓”打假的动机是什么？

倪方六：我本人是研究考古史和盗墓史的，而曹操“七十二疑冢”和成吉思汗陵是考古史上的两大悬疑。我一听说“曹操墓”被发现了就很兴奋，想探个真伪。

济南时报：其中就没有出于名利的考虑？

倪方六：我从这件事里根本得不到任何经济利益。我去年在苏州主办了一次“曹操墓”打假论坛，自己还倒贴进三万多块钱。至于名气，我十年前就已经出名了。“曹操墓”打假带给我更多的是烦恼，占用了我大量时间和精力，干扰了我的本职工作和学术研究，而且在网上常遭到一些莫名其妙的攻击。

济南时报：如果不是在“曹操墓”打假中的高调表现，“闫沛东”这次恐怕也暴露不了身份。你不担心自己也因为“曹操墓”惹祸上身吗？

倪方六：看了有关“闫沛东”的新闻后，我的家属让我以后不要再搅进去，连我在意大利留学的儿子也看到这篇报道，专门打电话叮嘱我要保重。

济南时报：这种担心有根据吗？

倪方六：这个不好说。我研究的考古史和盗墓史是很敏感的领域，如果有人栽赃说我的一些收藏来路不正，我就很难说清楚。

“骗子更容易识破骗子”

“骗子未必时刻都在行骗。相反，因为行骗手法有一定相似性，熟悉行骗规律，骗子反而更容易识破骗子。”

济南时报：警方曝光“闫沛东”的身份后，你曾说“刑事上的犯罪和学术研究没有关系”。但在传统观念中，学术研究肩负“立德立言”的重任。道德品质不过关，会不会影响学术研究的公信力？

倪方六：“闫沛东”虽是网上逃犯，但还没有被剥夺政治权利，他有发表言论的自由，有权对“曹操墓”提出质疑。这个道理同样适合整个学术研究领域，学者道德不良可能会损害他的舆论形象，但不能因此否定他的学术研究价值。

济南时报：你在博客里评价“闫沛东”质疑“曹操墓”时，用了一句“当骗子遇到骗子时，马脚就露出来了”，这句话怎么理解？

倪方六：“闫沛东”是假的，不代表“曹操墓”就是真的，骗子未必时刻都在行骗。相反，因为行骗手法有一定相似性，熟悉行骗规律，骗子反而更容易识破骗子。

济南时报：“曹操墓”打假正热时“闫沛东”表现得那么高调，竟没人发现他是逃犯，现在“曹操墓”已淡出舆论很久，他突然被曝光身份。很多人对此存有疑惑，你是怎么理解的？

倪方六：我刚开始也很纳闷，后来打电话给北京几位学术界人士才知道，曝光“闫沛东”身份的时候，正是“曹操墓”申报国家文物保护单位的关键时刻，批下来就有保护经费了，就可以公开招商引资搞旅游了。但目前对于“曹操墓”的考古学认定，北京的权威学者存在严重分歧，仍有几名德高望重的考古学权威不支持“西高穴是曹操墓”的结论，这给最终审批带来了难度。所以亟须再确认一次“曹操墓”是真的，曝光“闫沛东”的骗子身份，能让大家不再相信“倒曹派”人士的话，削弱对“曹操墓”的质疑声。果不其然，现在“曹操墓”已通过重点文保初评了。但自上世纪五十年代以来，国务院批准的国家级文物保护单位里，都没有像“曹操墓”这样存在争议的。

济南时报：但“曹操墓”在河南，这次曝光“闫沛东”身份的却是河北警方，怎么解释这一点？

倪方六：当然，这些“内幕”只是我个人的推理和猜测，也许警方这时抓“闫沛东”纯属巧合，因为目前正搞“清网行动”。但这也戳穿了“挺曹派”的一个谎言，以前有人认为河北人“闫沛东”出来打假是基于地区利益之争。

“我愿意请‘挺曹派\’吃饭”

“‘曹操墓\’考古队队长潘伟斌是‘挺曹派\’，虽然他的学术观点与我截然相反，但我对他印象很好，我的很多朋友也是他的朋友，如果他来南京，我愿意请他吃饭。”

济南时报：国内考古界是怎么看待“闫沛东”事件的？

倪方六：“骗子打假”肯定会让考古界的人士很尴尬，国内考古界长期存在门户之争，在“曹操墓”这件事上集中爆发出来了。

济南时报：何为门户之争？

倪方六：中国考古起步比较晚，到现在不过百年。目前国内考古界大体分“欧洲派”和“美国派”，互相之间也有点儿“文人相轻”的意思。但在“曹操墓”这件事上，在职的考古专家都没有公开质疑的，站出来反对的多是已退休的老辈学者。

济南时报：这会不会影响你们观点的权威性？

倪方六：其实我在“曹操墓”打假中的很多学术资料，都是考古圈里的权威人士提供的，他们不相信“曹操墓”是真的，但不好公开反对，因为“挺曹派”里就有他们的上司或同事。

济南时报：学术争议会影响到学者间的人际关系吗？

倪方六：学术争议原本无关人际关系，但现在很多争议超出了学术范畴，甚至引起人身攻击。但这种情况在我身上不存在，比如“曹操墓”考古队队长潘伟斌是“挺曹派”，虽然他的学术观点与我截然相反，但我对他印象很好，我的很多朋友也是他的朋友，如果他来南京，我愿意请他吃饭。

曹操“七十二疑冢”不可信

“曹操希望去世后被秘葬，所以才会出现‘七十二疑冢\’的传言，不过这纯粹是民间想象的，没什么根据，可信度不高。”

济南时报：“闫沛东”身份被曝光不久，就有媒体报道安阳“曹操墓”身份被证实。我注意到，在介绍消息来源时报道用的是“负责安阳曹操墓考古的专家”，而以前有关“曹操墓”的报道都是对专家点名道姓，为什么会出现这种变化？

倪方六：可能跟“曹操墓”遭受的强烈质疑有关，现在有些专家可能不想为相关信息负责，所以不公开身份。

济南时报：这篇报道还提到“曹操”口含稀世翡翠珠，翡翠是什么时候传入中国的？

倪方六：翡翠是明代传入中国的，这是公认的说法，曹操那个时代还没有。但新闻里的那位“专家”说“曹操墓”里的这个发现，可以把翡翠传入中国的年代提前到“中汉晚年”，还美其名曰“填补了国内考古领域的一段空白”，这种说法很可笑。即使曹操那个时代有翡翠，也不可能出现在曹操墓里，因为古人推崇的都是和田玉这类软玉，王公贵族根本不会用翡翠这种硬玉。

济南时报：说到“曹操墓”，济南长清的曹楼村的一座古墓也被当地村民世代相传是“曹操墓”。曹操“七十二疑冢”的传言有根据吗？

倪方六：我曾在一篇文章里专门分析过济南的这座“曹操墓”。我认为曹操根本不可能葬在济南，只能把它当作民间故事来听。曹操希望去世后被秘葬，所以才出现“七十二疑冢”的传言，不过这纯粹是民间想象的，没什么根据，可信度不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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